每年运粮(交税)的重要任务便是交给里长和十名甲首负责——很长一段时间中,缴纳田赋都是农民负责把粮食送到指定地方,而非官吏下来收取,官吏只是下来通知、催收。
历史上大明里甲制是在洪武十四年彻底确定,并向全国推广的。待到洪武二十四年,重新编造黄册时,又在里之上设都,五百五十户为一都。
再后来,又在人口稠密的大县设区,但建制比较混乱,有的地方是一都分为数区,有的地方则又是数都归为一区——根本目的是为了更有效率地征收田赋。
里甲制虽然有各种让人吐槽的地方,却帮助大明在初期较为牢固地掌握了乡里,让皇权能延伸到国家基层。
可惜宣德之后,大明基层制度便迅速败坏,名存实亡了。
基层权利也被乡绅地主们夺了去。
一行人来到地头,句容知县得到朱标示意,便问:“方敦文,这是怎么回事”
方敦文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解释道:“禀县台,之前咱们跟葛家屲说好的,他们用旱地按咱们教的法子种植红薯,若亩产低于三百斤,官府就免了这些地的秋赋。”
“可今日下官过来指导种地,他们却又反悔了,说什么都不肯种植红薯。”
句容知县也有心在朱标面前表现一番,因此听了方敦文这番话,倒没有一味责怪,而是亲自上前跟葛家屲的村民沟通。
他来到为首的老者面前,道:“我是句容知县,老丈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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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知县老爷。”老者听了一惊,就要下跪叩拜。
大明律,百姓若非上公堂,路上、野外见了官是不用跪拜的——后来百姓见官就跪,乃至下官跪拜上官,都是受官僚文化影响慢慢形成的弊规陋俗。
此时句容知县自是不敢当着朱标的面对老百姓摆官威,忙将老者扶住,道:“这里并非县衙,老丈不必行如此大礼。”
老者也没坚持去跪,作了个揖后道:“老朽葛家屲村老葛三七,见过知县老爷。”
知县问:“葛老丈,能说说为何说好的事而今又反悔了吗”
葛三七道:“我们村自前宋之前就在此处种田地,没出什么大官,却也侥幸没毁在战乱里。能传承这么久,就因为我们村都是老实人,从不跟官府对着干。”
“所以,之前听这位方老爷说让种什么红薯,能亩产五百斤以上,要亩产低于三百斤,就免了这些旱地的赋税。”
“我们刚听着,觉得是好事,又是官府派下来的任务,自是没深想就应下了。”
“可回头村里人一合计,却觉得不对劲。”
葛家屲是个大村庄,有大几十户,几百人。葛三七能添为村老,自是比普通村夫强些,说话颇有条理。
“哪里不对劲”知县皱眉问。
“这最大的不对劲,自然是那什么红薯能亩产五百斤以上——知县老爷,我今年五十九,十岁不到就开始种田,可从没听说什么东西能亩产五百斤以上的,除非把稻子、麦子的秸秆也算上。”
“这第二嘛,方老爷说亩产不到三百斤就免了赋税——洪武皇爷对老百姓好,我们知道,若说受了灾、欠了收成,朝廷减免赋税,草民们还能理解。”
“可这亩产低于三百斤,就免了赋税的事,却是祖上八辈子都没听过的好事啊。”
“草民们实在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落下来,心里不踏实啊,如何敢把村里旱地都用来种那红薯”
句容知县听了苦笑,没想到村民拒绝种植红薯的原因竟然是朝廷给的政策太好,以至于他们不敢相信。
朱标、刘宽听此也有点哭笑不得。
虽随即朱标就上前去,问:“葛老丈,假如这红薯真能亩产五百斤以上,照顾好些甚至能亩产八百斤,你肯不肯种”
“你可会为了免去这些地的赋税,故意让它们减产,只收不到三百斤的粮食”
葛三七偏头问:“你又是谁说话能比知县老爷管用吗”
朱标笑道,“老丈放心,我说话不仅比知县管用,便是比知府也管用。”
葛三七怀疑地看了朱标两眼,随即才道:“这红薯要真能亩产五百斤以上,我们自不会耍滑头故意让它减产。”
“真能亩产五百斤,交了赋税,收获也比三百斤多哩,这个账老丈是会算的。”
朱标道,“葛老丈,这里往县城方向走十几里,有一片官田,去年里面种的就是红薯。”
“朝廷请了几位老农指挥一些青壮精耕细作,你猜当年秋天收了多少粮食”
十几里不远,葛三七听说过那片官田,附近几个村百姓私下里传闻说种啥的都有,他也分不清真假,心里好奇得很。
便顺着朱标的话,问:“收了多少”
朱标一笑,比了个手势道:“亩产千斤有余!”
“多少!”葛三七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重新问。
“亩产千斤有余!”朱标笑容依旧,耐心答道。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