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亲兵千余人在夜里被攻杀殆尽,次日,魏军剩余将士在鹿磐诸将的带领下,主动向大汉献降。
他原先是魏人,知晓伪魏是如何用错役制与控制士卒家属为质来防止士卒叛逃的。
若非被逼到了绝路上,轻易不可能成建制地投降。
“伯约!陛下在手书上专门提到了你!”吴懿突然伸手把姜维从最外围拉到了里面。
姜维还未站稳,先是一愣,瞬间便在简牍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顺着文字看下去,又听见吴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张郃果然被你射中了!靠着自断一腿才苟延残喘了几日!”
姜维看着天子手书一时恍惚,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汉家天子,竟会专门在这卷战报上提他这个刚刚归降的魏国降人的名字。
天子信中甚至还说,若非那一箭使得张郃命在朝夕,魏寇再无人有能力带兵入陇,恐怕张郃不会选择奇袭五丈塬。
爨习拍了拍姜维手臂:“可惜了伯约,与这斩将之功失之交臂,不过陛下在信中特意点到你,心里必是认可你的功劳的。”
虽说射中了张郃,但没有亲自斩将,这斩将之功当然不能算到姜维头上。
却见姜维正色言道:
“军情紧急,不曾想陛下竟在维身上浪费笔墨。
“维当日所为,并非是一心贪这斩将之功。
“只是时机就在那里,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去做了。
“但张郃还是下了陇右,甚至还因此使得陛下身陷危局,维不敢以此居功。”
“丞相,下决断吧!”一道粗犷的声音在帐中响起,坐在左上首的魏延突然站起。
“待伪魏降将与张郃首级一至,冀县魏寇必然军心大乱!
“不如直接趁此时机蚁附强攻,必可一举夺城!
“天水一旦入手,陇右其余各郡县必是传檄而定!
“可留一大将率一万人马镇守陇右,余部大军宜速速下陇,直接与魏寇争夺长安!”
“争夺长安”吴懿顿时一惊,其余诸将也尽皆浮现愕然之色。
“争夺长安!”魏延神色激昂,斩钉截铁。
“魏寇十万大军入关中,却是屡战屡败,降杀过半!如今关中魏寇士气必已大丧!
“不一鼓作气直接夺下长安,难道还等伪魏缓过气来吗!
“我大汉此番北伐之所以能有此战果,非只陛下如何在关中屡屡破敌之故,更因魏寇关中无备!
“孙权一旦闻知陛下关中大胜,斩曹真张郃,必然发难!
“魏寇难道还能凭空再变出十万大军支援关中!
“我汉军士气正盛,譬如破竹,魏寇士气正衰,譬如溃坝!
“此时不夺长安,更待何时!
“孙权乃守成之犬,进取无能,一旦败走,伪魏倾全国之力而来,关中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帐中众将没有魏延这般敏锐的战略洞察,一时无言,尽皆将目光朝丞相投去。
只见丞相盯着魏延,面沉如水,似是在思索,又似是在想如何否决。
否也合理。
毕竟魏延前番便提出子午谷奇谋的犯险之计,此刻又说能一鼓作气夺下长安,虽听起来有理有据,可依然让人不敢轻易附和。
而随着丞相面色愈发凝重,众将愈发不敢作声,生怕接下来这位鼻孔看人的魏延马上就要与丞相掀桌子。
一时帐中沉寂,炭火噼啪作响。
“丞相!”魏延大步踏至丞相身前,“此乃天时,稍纵即逝,宜急不宜缓,宜速不宜迟!”
众将愈发屏息凝神,然而宛若石破天惊般的事情瞬息而至,只见丞相徐徐颔首:“我亦有文长之意。”
话音一落,满帐皆惊!
“好!甚好!甚好!”魏延骤然间连连奋力拊掌顿足,掌声足声与话语声混在一起,震得人耳欲聋。
再凝目望去,却见其人已是满脸满目涨红,满帐之人从未有一人见过他如此兴奋激昂。
吴懿犹豫再三,站出来问道:
“可是丞相,文长,若天水魏寇见到张郃首级后不为所动呢若是天水攻之不下呢”
“长安在望,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速速将天水攻下!”魏延须臾便应。
“也未必需要多大代价,魏寇守卒也是人,不是曹魏忠犬家奴!
“见张郃授首,魏将降汉,又知关中归路已绝,如此形势若还能坚守抵抗,那我大汉早该亡国了!”
“文长,休得口无遮拦!”费祎顿时喝骂,魏延这厮毫无敬畏,迟早要在这张破嘴上吃大亏。
吴懿一番思索,竟也觉得魏延说得有些道理,片刻后又道:
“可是,陛下信中说,郿坞仍有魏寇两三万。
“我大军如何能绕过郿坞直取长安难道从安定泾水运粮
“可如此一来,粮道就太长了,安定还未必有船,粮食损耗高三倍不止,汉中五年存粮,怕是只能撑得起三四个月征伐。”
魏延大手一摆:
“子远多虑了!
“陛下来信之时,魏寇尚未自郿坞退走,但关安国那小子却是率千骑往长安去了!
“这小子也算胆大心细,如我所料不错,必是让赵混壹那小子从安定带步骑前去接应,与他一起去长安疑敌!
“郿坞魏寇必已退走,我大军可沿渭水运粮,再撑一年不成问题!
“哼,便是郿坞魏寇不退,长安也必须一争!
“自安定运粮损耗是大,但至少也能撑三个月。
“我三万大军直接堵死渭水粮道,攻其粮仓!
“又三万大军径夺长安,不愁魏寇不与我一战,战则必胜!
“此番不能夺下长安,以两川之物力,又要一个五年才能攒够征伐一次的粮草!
“我大汉精锐敢战之士,还能有几个五年!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