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他迅速做出了趁着风向和潮汐有利,尽可能骗过岸上,然后直冲西江口的决定。
但怎么撤退……他也没想过啊!
在他看来这是皇帝,只要能救出皇帝,就算直接登陆,难道还有人敢公然弑君吗
然而他错了,人家就是敢。
而且皇帝还死了,一个活着的皇帝可以震慑别人,就算他们登陆,也没人敢公然进攻,毕竟那是弑君,但现在皇帝死了,那就可以把弑君的罪名扣在他们头上,然后对他们赶尽杀绝,所以他们现在属于孤军被困住。
这时候岸上更多两广士兵撤出防线逃到码头,一些干脆冲进江水,游向最近的战舰。
毕竟两广士兵,多数都还是会游泳的。
“还不快走!”
冲到码头的白贵对着船上郑成功等人吼道。
他的骑兵也损失不少。
张家玉苦笑着指了指头顶旗帜。
白贵也明白了,随即骂了一句,然后带着部下再次冲向战场。
不过就在这时候,团练们却停止了进攻。
这时候两广士兵能撤出防线的,都已经集中到了码头一带,背靠着江面上数十艘战舰,这些战舰最少的一侧也是十门大炮,还有那些大型战舰都得近二十门,加起来六百多门炮。这个火力密度对于团练来说是很恐怖的,一旦强攻码头,会被这些战舰打靶,这就是五十多座堡垒,而且郑家战舰都是要在海上交战的,木板也都比较厚,至少团练的小型火炮对它们没有威胁,重炮得些时间运来,至少目前情况下,强攻码头属于自杀。
更何况也不需要急于进攻,除非风向换成西南,否则郑成功以目前这种情况硬闯浦子口城和狮子山炮台的交叉火力也是自杀。
至于风向……
这是冬天。
哪来的西南风
除非他向上游,但上游是沈廷扬的庞大水师,他这点船是打不过的,更别说上游还有一连串要塞。
他现在完全被困在了西江口。
傍晚。
一艘小型蜈蚣船,载着虽然六十多岁,但依旧很儒雅的水太凉,出现在正与团练对峙的舰队中。
然后在那些水兵好奇的目光中,直抵郑成功的座舰。
“大木,陛下可安好”
站在甲板上的水太凉,捋着胡子很慈祥的看着他学生。
甲板上的郑成功默默向他老师行礼。
“学生见过师尊,陛下为逆贼所伤,虽无大碍,但也不便召见。”
他说道。
崇祯驾崩这个就他们这艘船上知道,就连他手下其他战舰,包括岸上两广士兵都不知道,毕竟一旦说皇帝死了,这些士兵也就失去护驾之心,反而容易造成士气崩溃。但崇祯受伤这个很多人都看到了,没有必要隐瞒,就说他受伤,正在船舱救治,至于水太凉,明显就是来探查一下情况,好歹他也是郑成功老师,礼节还是不能缺了的。
“大木,你对陛下一片忠心,为师的确欣慰,为师教你那些忠义,你终究还是懂了,也不枉为师一片苦心。”
水太凉继续捋着胡子慈祥的说道。
郑成功微微一笑……
“牧斋公,那不知牧斋公,上次来见陛下时候所为,是否对得起忠义二字”
张家玉说道。
水太凉面不改色的微笑着。
“这也正是老朽要说的,大木忠义的确可嘉,但此事终究草率了,夫忠者,有大有小,忠于一人者,小忠也,忠于社稷者,大忠也,陛下治国无能,使天下至此,宗庙社稷有倾覆之祸,我等为保社稷,不得已请陛下退位,正是舍小忠而存大忠。只是陛下贪恋权力,始终不肯答应,我等不得已才请陛下暂留西江口以免激起民变,也好慢慢劝谏,大木远来不知,听信黄石斋蛊惑,激于忠义,贸然前来,倒也怪不得大木。
说起来都是黄石斋为争权,如今事情败露,已经逃跑,朝廷正在追捕。”
他说道。
当然,黄道周其实是跑到曾英的大营了,给郑成功送公主密令的就是他,阻挠那名官员也是故意的,这些都是计划好的。
不过西南联军并没有参与。
参与的只是曾英夫妇,包括他的亲信家丁,毕竟不能指望正和元老会勾结的冯双礼会支持他。
黄道周根本没回南京,和曾英会和后直接返回军营,后者的威望虽然不能指挥西南联军增援郑成功,但带着他们固守大营还是没问题,毕竟西南联军和团练关系本来就紧张,双方自从上次冲突后,一直就不时搞个摩擦。尤其是那些云南兵,因为本身都是军户,自认正牌官军,根正苗红,看着现在团练耀武扬威,那都是极其不爽的。
当然,他们既然根正苗红,那军纪也同样让团练无法忍受。
“师尊,您过去可不是这么教我的,师尊以忠义教学生,如今学生以忠义报师尊,师尊复何言
至于是是非非,非学生所知。
学生惟知忠义。”
郑成功说道。
说着他还向水太凉行礼。
后者多少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但就在这时候,郑成功突然愣了一下,紧接着他抬起头,看着头顶桅杆上的旗帜,那旗帜正在向着东北方猎猎飘扬……
“换风了!”
“换西南风了!”
……
周围惊喜的喊声响起。
“起锚,扬帆!”
郑成功毫不犹豫的吼道。
“天意,这就是天意!”
他旁边张家玉喃喃自语着。
而兵匆忙升起风帆的同时,岸上士兵也都反应过来,全都抛弃了武器,冲向江水,冲向他们最近的战舰,就连白贵和他手下骑兵,也都抛弃战马和铠甲,冲向江水。
“师尊,天意如此,学生失礼了,哈哈哈哈……”
郑成功看着
他这艘船当然不需要等岸上的士兵登船,第一个完成准备,在江水和西南风的推动下开动……
“快走,快走!”
水太凉仿佛站在象群里面的野狗般惊恐的喊着。
郑成功座舰的舵手,恶意满满的转了一下舵,这艘至少五百吨的战舰在水太凉的惊叫中,撞上了他的蜈蚣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