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两边都猝然盖下滔天杀意。
裴子烨稍稍收敛杀意,转眼看向连星茗。
这个时候的连星茗刚刚过桃李之年,正是最年轻、最鲜活的年纪。原本这个年纪的青年人都该生机勃勃,爱笑爱闹,但连星茗是逆着别人来。只有在这个年龄阶段的他,笑容比起从前稀少了许多,又比起之后要漠然了许多。
当年的今夜应当风尘仆仆,他披着一身黑色披风,金丝描边,像是将被定为“禁物”的黑金色国旗寥寥披在了身上。方才他们两人说话时,连星茗一直偏眸看着墙角的丧布。
浑身透着死气沉沉,呼吸的起伏十分微小,像是在这高墙厚瓦之中寻不到新鲜空气。
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天边仿佛盖下来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所有人困在一个既定的僵持局面中,没有任何人能打破这命运僵局。
也没有任何办法去拯救一个残破的灵魂。
裴子烨几乎不敢看他身上穿戴的颜色,又逼着自己死盯着看,咬牙叫了声,“摇光。”
“……”
连星茗转眼看他。
裴子烨定定问:“你真的想?”
裴子烨知道他能听懂,连星茗也确实听懂了。只有宿南烛被防备隔在局外,有什么事情是超出他预料的,这让他感觉局面正在逐渐失控,在连星茗轻轻点头的那一瞬,他心底那种莫名的失控感更强烈,继而诱引出陌生的恐慌感。
“想。”连星茗回答道。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钟,裴子烨便执起长虹,冲宿南烛低喝一声“滚开!”,身形跃起剑招劈斩而下。这一击精光毕露,泛着冼剑宗剑修至纯至阳的灵气,所过之处犹如滚滚炙热焰火,四面的白色丧布骤然间掠起,呼呼鼓动!
宿南烛拦在连星茗身前,不在意抬手召出一道防御法器,正面去挡。
裴子烨面露讥讽嘲意,长虹前段轻轻一挑,剑气途径猛地一变,转而左攻。轰隆隆!一声巨响,皇宫的地面地砖翻飞而起,碎石浮到空中,宿南烛被左边的剑气击个正着,身形向右侧划过,五指抓地阻挡退势。
定下身后,他暗暗“啧”了一声,不能用毒等同于剑修失去佩剑、琴修失去法琴,与人斗法之事断了一臂,他得想个办法把裴子烨引开。
想到这里,他抬起眼一看。
前方地砖扑簌簌坠落,浓郁呛鼻的灰尘尚且浮散在空中,硝烟这几种有两个身影只隔着一步的距离。宿南烛看清之后,登时怒不可遏险些目眦欲裂,暴怒出声时声线里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并未察觉的恐惧,“你敢!!!”
“连摇光!”他视线偏了几寸,大声道:“你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要杀你,你躲都不知道躲吗?”
“……”
长虹剑尖直指连星茗的丹田,剑气将他身后的墨发微微带起,黑色的发尾在滚滚烟
尘中仿佛染上了一缕红光。
他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宿南烛的声音,低头看了长虹片刻,又抬头看裴子烨。
裴子烨几次握剑要刺下,长虹仿佛被焊接在了空气之中,多大的力气都挥不下。
剑修修行本命剑,讲究的是心之所向剑之所指。短短几秒钟长虹就暴起一阵又一阵的嗡鸣,尖锐刺耳尤为抗拒,裴子烨今日只要是拿着长虹,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剑挥下,圆连星茗的愿。他又不会携带其他佩剑,想来想去,裴子烨泄气般将长虹往地上一掷,地面碎裂,蜘蛛网般的裂纹浮现,剑身深埋砖下十厘。
他抬起手,面容僵硬抓住连星茗的脖子,掌心用力缓缓将其提起,令其双脚悬空离地。
手臂肌肉线条隆起,手背也青筋暴起。
“……”连星茗下颚高高后仰,面露窒息痛苦,本能地双手去推裴子烨的手臂,掌心上的鲜血在裴子烨的丧服窄袖留下道道挣扎的猩红痕迹。
裴子烨僵立几秒钟,心软放松了力道。
连星茗感知到他力道放松,突然间强迫自己停止了挣扎,垂下了手臂。
“继……继续……”他嗓音嘶哑微弱。
犹如一道惊雷凌空劈斩而下。
宿南烛本欲上前阻拦,听见这话脚步猛地一顿,神色一片空白看向连星茗。
为什么?
他难以置信。
就这么想死吗?他又不受控制想起来当年鬼门关之前的景象,他到现在都想不通,人在危难时刻本就会求生,连星茗大不了以死相逼让他放一条生路即可,为什么当时连话都不同他说,就毅然决然横剑自刎,不给任何人留有余地。
想死,不行。
他不允许,绝不允许再一次旧事重演。
这是连星茗的幻身,是普天之下最接近真人的存在,错过这一次机会,他就真的再也、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连幻身都见不到。
从前的种种疑虑再也无从解答,从前的被愚弄后的恨海滔天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为之负责的人,从前他种种过错,也再也无法弥补。
他不允许!
宿南烛悲愤填膺低吼出声,指尖凝聚起灰黑色的毒气,重重向地上一拍。毒气遁地而走,飞速掠向裴子烨,又溅射到连星茗。
两个中到毒气的人俱一震,裴子烨松开了手心肺剧痛,面色惨白喷出一口黑血。
连星茗则是跌倒在地,缺氧剧烈咳嗽。
嘶嘶——
嘶嘶——
宫中有沉重嘶哑的吐息声响起,原本毒蛇吐信子声十分微小,可当毒蛇的数量增多时,这声音又十分磅礴。皇宫中四面八方都有毒蛇从幽暗的地方钻出来,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皇宫中原本就有的宫人惊讶披衫步出,茫然看着。
散落在四角的传承修士们却停止了漫无目的的寻找,纷纷精神一振激动踏上佩剑。
终于找到摇光仙尊了!
顺着毒蛇的行进方向疾驰而来,一路往下看,逐渐深感惊愕,众人哑然面面相觑。
前面这是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