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茫然地抬起手,身体却被困在了这一张椅子上,无法离开,她只能够看着父亲和母亲的身躯被那些肢体挤压,束缚,她看见父亲和母亲的肢体也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很显然,此时他们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记住了,简。”父亲的脸上,是一种苦涩的笑,像是咖啡之中的一颗方糖,没有多少甜味,“爸爸妈妈一直都是爱你……”
“唉。”
父亲的话就这么被男人的叹气声打断了,一同断开的还有父亲的脖颈,那些肢体的挤压将父亲的肉体在一瞬间就挤压粉碎,父亲的眼睛冲破眼眶,嘴巴以一种夸张的方式张大,母亲也是一样,他们的肢体都扭曲了,弯折,肉与骨头暴露在空气之中,咋一看,还有一点滑稽,令人发笑。
父亲的手和母亲的手颤颤巍巍,十指相扣,随后,两人的尸体便加入到了舞蹈着的尸体们之中,可惜没有音乐,这时候若是放上一首圆舞曲或者什么小步舞曲,应该正合适吧,跳啊跳啊,女孩低着头,她什么都不敢去看,什么都不愿意看,那些声音在她的耳中是如此令人害怕,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相比起饥饿,我觉得食欲才是享用美食时候需要的情感,饥饿会让人无暇去感受食物的味道,这对于食材而言是一种亵渎,孩子。”
男人用手撑住下巴,在他的面前,已经放上了一份牛扒。
“刀子与叉子,这是我们使用的工具,不过你知道吗?在很多年以前,人类是没有这种工具的,他们进食的方式就是粗暴的啃食,抓着食物,用牙齿咬,直到文明这个词汇诞生,人们学会了更加细腻而文雅的方式。”
男人用刀子切下一块肉,用叉子将其送入口中。
“怎么不吃了?”男人问着女孩,“如果等到食物变冷了,那味道可就差了。”
女孩沉默不言。
“我呢,本就是一个喜欢美食的存在,不论食材,不论烹饪方式,只要好吃就可以,但是整个世界上的生物就这么多,等实质化的食材被我尝试过之后,我就会陷入到没有新的食品享用的窘况之中,不过还好,我找到了另一个方式,用情感、理性这种事物作为食材进行烹饪,所以我才会制造一些契机,让我想要的美食得以诞生。”
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道,尸体们日复一日跳着同样的舞蹈,手臂们重复着鼓掌,女孩的眼睛从未合拢过,桌子上的蜡烛也没有熄灭,长桌很漂亮,精致的玻璃器皿放着深红色的酒,纯金的烛台下还有红颜色的水果,男人就坐在长桌的那一头,他缓慢而优雅地品尝菜品,四周的天色早已经暗下来,不,应该说,天色自从暗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明亮过。
太阳没有升起。
天空是看不见的,大地也是看不见的,那些房屋不知道在哪里,从某一个时刻开始,整个世界就只有黑色了,长桌上的蜡烛还在散发着光芒,只是这种光芒并不会让女孩感到一丝温暖,她感觉自己的血压变得冰冷,双手也一样,肚子的饥饿感充斥着整个大脑,她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要这么做,千万不要这么做。
“已经过去多久了?一周?还是一个月?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死亡,孩子,还是说你在什么时候变成素食主义者了?别让自己难受,来吃点肉吧,当然,素食主义也确实有可取之处,在某些饥荒的地方,杂草和树皮都能够作为充饥的方式,当然了,粮食危机也是不少国家需要面对的问题。”
男人慢条斯理,他在等待着,等待什么呢……等待什么呢……女孩的大脑已经不容许她思考任何事情,长时间的禁食已经让她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她的头发因为许久没有清晰变得干枯,她的眼周也覆盖上了阴郁的黑色。
“归根结底,依靠‘肉’来填饱所有人并不现实,因为世界上的肉没有这么多,但是肉确实是最好的食材,它有着充足的营养,汁水,不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是我所品尝过的美食之中最美味的,千年之前人喜欢吃肉,千年之后也是如此。”
男人将一块肉放入口中。
“因为这真的很美味。”
——有一日,该隐拿地里的蔬菜和粮食为供物献给神;亚伯也将他羊群中头生的和羊的脂油献上。
——神看中了亚伯和他的供物,看不中该隐和他的供物。
“就连神也会喜欢吃肉哦,孩子。”
“不管正确与否,在一切的美味之前,这些罪孽不值一提。”
男人伸出了手。
“你肚子饿了吧?吃饭吧,孩子。”
这是一顿美味的菜品,女孩想,她一只手拿着刀,一只手拿着叉,她切下一块肉,放入口中,正如男人所说的,肉真的很美味,她大口大口地吃着,感受肉的汁水从喉咙流入到胃中,温暖了数日的疲惫。
“这样才对。”男人说,“人本就应该如此。”
他微笑着,看着女孩如同野兽一般,将自己那襁褓之中的弟弟,一口口啃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