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到了眼睛上。
白色的笔记本被她拿在手中,她翻阅着笔记本上的记录,内容并没有增添,自己所有的记忆和内心并没有出现变化,也没有被干涉,她感受着这一只死去的眼睛带给她的触感,有点弹簧一样的感觉,还带着粘稠。
伊卡蹲下身,和那一只眼睛对视着。
她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按在眼睛上,触感也是信息的一部分,她将手伸进笔记本之中,抽出一把手术刀,她将这一把手术刀放在眼睛上,然后微微用力,切开了眼睛的表层,和她所想的所见不同,那被划破的表层之中,是一种色彩。
灰色,白色,黑色,彩色……
这是污染,而且是庞大的,实质化的,无法抗衡的污染,在,看见这些色彩的瞬间,伊卡用刀子切断了自己身上的绳索,然后朝着身后跑去,这一个小小的斜坡在她的奔跑下很快就到达了尽头,随后,她纵身一跃。
从死去的眼中跳出。
——五十星,纽加哥,箱庭(?)。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一日。
“这是谁的尸体?将一个巨大的尸体困在一个小小的锚点之中,或许我们都猜错了,不是吗?箱庭?领域?或许什么都不是,这里不是箱庭,和箱庭很像,这里不是领域,和领域很像,这里并不属于这两者之间,这是一个非自然的尸体,一具非自然的尸体,一个尸体。”
在下坠的途中,伊卡脑海之中的脉络变得逐渐清晰。
更加清晰。
那些拔地而起的大树,冲天而起的大树,还有黑色的丝线,这些真的是树木吗?真的是丝线吗?不,这些是血管,是神经脉络,是维系一个身体应该有的东西,将血液,或者什么本属于身体之中的什么液体运输到身体别的地方。
那机械的城池,那些机械构筑的结构,也并非纯粹的机械,它们有着自己的思维,有着自己的保护机制,它们运转,思考,将一切联系在一起。
“……大脑。”
当血管破裂的时候,里面的液体就会涌出来,正如最开始的那地上的液体,它们就在那里,但是无法触及,那些液体是真的无法触及吗?还是说,只是因为,它们被困于隔膜之下,被困在身体之中的液体,在表层没有被触及的地方。
“还差一点。”
是的,还差一点,还差三个面,娅瑟·汉弗雷斯去了第四面,但是伊卡没有去到,她不知道第四面的具体结构,而第五面和第六面,更是需要了解的部分,因为只有这两个面最奇怪,最令人感受到未知,没关系,相比起那一堆黑色,还是那空旷的地方更加令人感到舒适一些。
“还有……五秒。”
是的,计算每一次重力方向变换的时间,然后在每一次变换的时候重新计时,在刚才,在用钉子和绳索把自己固定在草原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再加上她踩上那弧度的时候,这些计时又开始了,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从她开始奔跑,纵身一跃的时候,再到现在,新的转换快要开始了。
而此时的重力方向是那空旷的地方,她依旧在下落,还有五秒,或者是十秒,方向就会重洗变换,四种可能性,除去不会倒转过去的第二面,一、三、四、六都在可能性之中,再计算每一次方向出现的次数,最大的可能性,是那一片黑色。
然后,她下坠的方向变了。
和她计算出来的方向一样,她在半空之中的身体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朝着那一片漆黑之中抓去,在空旷之处和黑色之中没有任何阻拦物,这意味着不能够借助任何方法让自己固定住,不能像是娅瑟·汉弗雷斯那样用血液固定在树木上。
“黑色啊……暂时不是很想去到那里。”伊卡喃喃自语,对于人类而言,黑色还是意味着危险,所以先不要去那里吧,“如果这里是一具尸体,那黑色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空旷之处……人死后应该会有什么东西消失呢?”
意识?灵魂?存在?
依旧不知道。
“先‘储存’吧。”她抓着那白色的笔记本,放在自己的头部旁边,储存,存档,将当下的状态、记忆和一切全部储存起来,包括当下的坐标,当然了,坐标并不是最为重要的,只是为了保证自己能够在下一次回来之后能够重新出现在这里,她便把自己的坐标也一同储存起来了,而在白色笔记本的最新一页,最新的一行书写着一句话。
——我要坠入黑色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即便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黑色不是最佳选择。
她的身体依旧在坠落,而在那储存的地方,一本白色的笔记本正静静躺在那里,固定在空中,一动不动,就是她储存下来的锚点,如果再靠近一点,会发现这本白色的笔记本上,似乎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泽。
而伊卡,则是继续坠落,朝着黑色坠落。
——一枚骰子,六个面,一具尸体,六个部分,这是用一个立方体装载起来的尸体,那么,这到底是谁的尸体呢?那一只眼睛,那一只眼睛又到底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