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大将军走近,崔少愆一咬牙豁了出去,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大将军,小民崔少愆,感谢将军救命之恩,小民不才,文韬武略虽不精,但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堪舆之术。小民熟读孙子兵法,虽说纸上谈兵居多,但是对阵法研究亦有个人见解。辅以奇门遁甲一千零八十局,结合全年二十四节气变化,小民自觉对将军行军打仗会有些许帮助,求将军收留小民兄妹二人,只需布衣一身遮体,陋室一间容身,碎银几两温饱就好,但卖身契小民祖上有训实在签不得,求将军成全。小民定当万死不辞!”
崔少愆一口气说完,头磕在地上也不敢起来,心脏剧烈到鼓动如雷,紧张到后背全是冷汗。第一次,崔少愆她下跪求着别人雇她。而她退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黄口小儿,当真信口雌黄。熟读孙子兵法,你倒是说说何为兵何又为法。”杨业的声音倒是听不出任何情绪,隐隐的威压透过声音倒是清晰地传达给了崔少愆。
一旁倚靠着门的小胡子倒是一顿,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杨业,站直了身体重新审视起了崔少愆。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兵者,吾私以为是诡道,变幻,凶器也。而法者,治之端也。”崔少愆顿了下话音,感受到头顶的威压,察觉到咬文嚼字糊弄不住久经沙场的大将军,索性更直白的道:
“行军用兵图的就是获胜;兵法存在的目的也是为了获胜;小民钻研六壬遁甲之术、节气变化为的是趋吉避凶,同样还是为了获胜;兵也好,法也好,兵法也好,统统都只是为了大获全胜而要用到的兵器而已,小民自信可在战场上助将军一臂之力,以报将军收留之恩。”
“我右领军的军师都不敢说他是精通于孙子兵法的人,黄口小儿你大可不必呈口舌之快,熟读兵法,就算你倒背如流又如何?纸上谈兵都达不到,居然妄想上战场,胆量不错,而我为什么要非你不可?”杨业双手抱臂,审视着跪在他面前的崔少愆,又瞥了一眼站在门口后方尽量克制着发抖的少年的令妹,面上仍旧看不出丁点儿的变化。
你的军师他肯定对孙子兵法不精通啊,不然你们会败北么,被人打到家门口来了,还军什么师啊,但凡要点脸的都会谦虚的吧。崔少愆心里狠狠地吐槽了一遍素未谋面的右领军军师,低眉顺眼又乖巧的趴在地上,继续道:
“小民拙见:战场之上,云谲风诡、风云变幻,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若我是直木,丢战场上也只是一块直木,无论怎么使用,都是一块直木,但是这块直木若拿火烤弯曲了做成车轮,车轮亦有车轮的用处。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小民虽是舞勺之年,但今后如何,全凭将军传道、授业与解惑。毕竟小民只是块直木,将军的趁手兵器而已,是剑是矛还是盾任凭将军指挥。”
“哈哈哈哈哈有趣,当真有趣。崔少愆,本将军允了。许你贷钱偿工,刘宅老,不对,现在应改叫你杨宅老了,重新拟一份偿工契约,立契为证。”杨业说完,话锋一转:“若安,我来此本是叫你劝说你娘的,如此一闹,倒是一解烦闷之气了。”
“儿子这就过去。”小胡子淡淡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崔少愆,收回了视线,转身径直朝第三进院落走去。
“胡闹!少愆,你暂时先跟着宅老,待过几日回朝后稳定下来,你过来书房找我。”杨业说完这句话后亦朝着第三进院落走了过去。
宅老看样子是管事的意思,那么郎君应该不是他理解的那样,果然自作多情了。崔少愆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的对话、周围所有人的表情以及相互间的称谓,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后,才扶着发麻的双腿艰难的站了起来。古人动不动就得下跪,真的不考虑腿的感受么?!
看来1000多年的文化鸿沟是很难跨过去了。以后断不能以现代人的心态和思维去评价和推断一切,果然还是太嫩了,做事又冲动,要不是实在没有更好地第三条路可以走,她崔少愆才不会这样卑躬屈膝的下跪,贬低自己到一无是处的地步,下次拍马屁要是错拍到马腿上可就惨了。
以后常识性的问题还是少问别人为好,须得更加谨小细微的去应对才行,三思而后行和祸从口出她还是知道的。古代社会可没有什么平等可言,谁知道会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
崔少愆低头望着脚尖磨破的鞋子,脏成灰色的褙子,沉默的伸手在褙子上又抹了两下,将从青砖上沾染的尘土全部擦干净,待身上的冷汗又散了散,才蹒跚的走到门口拉起傻子的衣袖,径直走向了那个叫杨福的管事。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崔少愆坐在第一进落倒座房里的马扎上,感觉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听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破规矩,一大堆的长幼尊卑,以左为尊,崔少愆脑袋都要炸了。不过到底是理清了一点常识。
她所在的宅子,是一座坐北朝南的五进宅子。没错,是五进!将军不是白当的,真的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