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么新情况。”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也是想要了解长安那边的情形,以便我们动手的时候有什么纰漏。”
商寿非冷笑一声,才说道:“让你在这里阻击宇文晔,你动手就是,长安那边的消息,你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
他这话,奚落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一下,那些出身王岗寨的年轻人越发的不满了起来,虽然他们是降兵,可降兵的心思也是最为敏感的,之前右骁卫军的人跟千牛卫的人动手,也就是在这一点上。
不过,商寿非似乎也只是为了占一些唇舌上的上风,并没打算真的隐瞒,于是在又喝了一口热水之后才慢慢悠悠的说道:“长安那边传来消息,秦王妃这一次,并不跟随秦王一起去洛阳。”
“……哦?”
不知是不是刚刚加进火堆的里的干柴上有什么,火焰突然啪的爆了一声。
萧元邃的眼瞳也猛然炸开了一点光。
但他的脸上仍旧是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的淡漠神情,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么说,秦王妃会留在长安?”
“不错。”
说到这里,商寿非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算商如意走运!”
事实上,虽然太子和齐王给他们的命令是在这里阻击宇文晔,不必取胜——他们也不太可能真正取胜,只要造成宇文晔重返长安,给皇帝一个他要造反的假象就够了,但商寿非的心里,却还有着另一点暗暗的算计。
他想要在这里,趁乱,彻底解决商如意。
而听到那个在自己心上萦绕了千百遍,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萧元邃的目光又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商寿非,道:“我好像听人提起过,商将军你和秦王妃——”
商寿非冷冷道:“那个贱人是我的妹妹。”
“哦……”
“不过,她根本不配!”
“是吗。”
萧元邃平静的听着,伸向火堆烘烤的手不知是不是刚刚被灼得有些发烫了,缩回来轻轻的钻进了自己的袖笼里,蓦地摸到了一个小小的东西,透着凉意。
商寿非却陷入了愤恨的情绪里,道:“商如意,不过是她母亲那个贱人生下的贱种,根本就不配做我商家的人,当初把她赶出去的时候,她就该冻死饿死在街头!谁知道这个贱种竟然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还被她那个贱人娘的兄长接回去养大,后来更是嫁入了宇文家,现在还成了……”
这是萧元邃第一次听到关于商如意的过去。
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起伏,眼眸冷得更像是凝结了寒冰一般,连火光都映不进去了。
他道:“哦……原来,那位秦王妃的过去,是这样。”
商寿非突然皱起眉头看向他:“你跟她很熟吗?”
萧元邃也抬起头来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跟堂堂秦王妃,怎么会熟悉?只是有数面之缘而已。”
“哼。”
“不过,说完全不熟,倒也不是。”
“哦?”
“当初我遭王绍及的人追缉,四处流亡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她,那个时候她似乎刚刚嫁给宇文晔不久,他们举家从太原迁回洛阳。”
商寿非皱眉:“还有这事。”
萧元邃的唇角微微勾起,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些笑意,转过头去看着商寿非,认认真真的说道:“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我没有忘记过,那个时候我走投无路,偷偷的藏进她的马车王绍及的手下。”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明亮锐利的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若不是因为她相助,我那个时候就已经被王绍及抓住了。”
商寿非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他隐隐感到,眼前这个人……有些不对。
而萧元邃仍旧微笑着,没有变脸,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只是他的笑容被扑腾的火照照耀着,似乎有些灼人。
他接着说道:“我被她救下逃过一劫,之后,她还给了我一包干粮,让我在路上吃。”
商寿非的心因为莫名的不安而咚咚乱跳,可面上还是勉强保持着镇定,冷笑道:“一包干粮,就让你记到现在?”
“当然不是。”
“……”
“我其实,还从她身上得到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我一直留到现在。”
“是什么?”
萧元邃看了他一眼,竟没有多少迟疑,将缩进袖子里的手抽了出来,指尖上捻着一点金光,正是商如意的那只耳坠。
在虎牢关时,他用这只耳坠表明心迹,却被商如意拒绝,之后绿绡正是用这只耳坠划伤了商如意的脸——当然,那不过是为了蒙骗他演的一场戏而已,但当时的他并不知晓,只真的以为商如意的脸被这只耳坠所毁,在到场处理了一切混乱之后,他再次捡起了这只坠子,和过去一样,留在了最贴身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对方的感情,可总是想要为自己曾经专注的那段心事,留下一点痕迹。
商寿非道:“是她的?她给你的?”
萧元邃看着那一点金光笑道:“不是,她是个正经人,怎么会把这种贴身的东西给一个男人。是她不慎遗失,我恰巧捡到,就留在身边,一直到今天。”
“你留着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睹物思人了。”
“……”
“我跟她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每一次见面,我都更看到了她机智,勇敢,坚定,无畏的样子。我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她能属于我,那该有多好。”
一阵寒意猛然袭来,让商寿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抬起头,下意识的看向大殿的门口,那里还有一道缝隙,是留着透气的,他下意识的想要走过去,却又蓦地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已经被毒蛇盯上了的猎物,一动不动,或许还能勉强维持这一刻的平静,但他若敢一动,立刻就会被毒牙所噬!
他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道:“她,你——”
萧元邃专注的眼神从那晃动的金光上慢慢的移到了他的脸上,原本满足的笑意也渐渐的敛起,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双眸中冷厉的光:“但我没想到,原来她也曾经受过那样颠沛流离的苦。”
“……!”
这一刻,商寿非终于明白了什么。
“啊——”
他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低呼,站起身想要往门外扑去,可就在他刚一动作,甚至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时候,萧元邃的手突然又缩回了衣袖里,苍的一声拔出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猛然朝商寿非的心口突刺下去!
一瞬间,商寿非整个人僵在了半起身的状态,他瞪大了双眼,两个眼珠往外突出几乎快要掉下来似得,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胸膛。
那把匕首,没入了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