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牢之道:“我可不是要管你的事。我只是为你着想。为兄知道你的心思。火器制作之秘,价值连城,更是你安身立命的凭借。你不肯交出来,自然是希望郡公倚重于你。然,岂不知君子无过,怀璧其罪。你身在郡公帐下,拥此重要之秘,却不肯献出,岂非自找麻烦?”
刘裕端起酒碗道:“兄长,咱们还是喝酒吧。小弟敬你一碗。”
刘牢之喝了下去,这已经是第五碗酒了。烈酒在血管里蔓延,也让刘牢之忘掉了分寸。
“贤弟,听兄长一句劝,献出去吧。免得给自己招致是非。那火器之秘,你便是独自知晓了,又能如何?真要是惹恼了桓玄,于你不利啊。”刘牢之大着舌头道。
刘裕放下了酒碗,耐着性子道:“兄长这是怎么了?今日老是说这些作甚?我已然说了,此事不提了,为何还要谈论?”
刘牢之皱眉道:“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何必为了这个秘密弄的自己没了前程,甚至……甚至丢了身家性命?”
刘裕脸色突变,声音变冷,缓缓道:“兄长,你今日不是来替他们做说客的吧。丢了身家性命?我若交出去,那才无所凭借,才会丢了身家性命。这个道理你不明白么?为何频频劝我?”
刘牢之道:“贤弟,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啊。”
刘裕冷笑道:“兄长原来真的是替他们当说客来了。我说这酒味怎么不对呢。兄长,此事休提,再提的话,兄弟我可就不高兴了。奉劝兄长也休管这些事,你我虽是结义兄弟,但我行事自有主张。别说什么杀身之祸,就算桓玄亲自来威胁我,杀了我也休想得到伏火方,休想得到火器之秘。”
刘牢之皱眉道:“贤弟这是何苦?是,他们确实让我来劝你,我也觉得有必要劝你不要倔强。他们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你我兄弟,寄人篱下,万事都要三思方可存身。”
刘裕站起身来,沉声道:“酒没了,我看今日到此为止吧,兄长请回吧。”
刘牢之酒意上涌,沉声道:“贤弟,不妨告诉你,今日你必须答应。因为我已经答应了卞范之,会劝你献出秘密。我是你义兄,你得听我的。”
刘裕哈哈大笑起来,摇头道:“兄长,你莫非是说笑?你是有多么愚蠢,替我答应此事?你这不是帮我,而是在害我。是了,是不是桓玄许了你许多承诺,你为了自己的官职地位,便来劝我?”
刘牢之喝道:“哪有此事?你言语可需捡点,我是你义兄,你怎可骂我愚蠢?”
刘裕冷笑道:“你还不够愚蠢么?你可知道他们为何要你来劝我?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关注的不应该是如何和李徽对敌,如何进攻京城么?为何要你来说这件事?你愚蠢,自然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来告诉你,因为……因为李徽要他们拿我的人头去表达善意,李徽那厮对我离开徐州耿耿于怀,便以此逼迫他们杀了我。南郡公和军师不肯杀我,便是因为我的秘密没有告诉他们,杀了我,谁替他们造火器?所以让你来劝我。你可知,你是他们的帮凶?只要我说出秘密来,我便对他们毫无用处了,便要人头落地了。亏你还苦苦劝我,你想要我死是不是?”
刘牢之讶异道:“只能可能?竟有此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昨夜军师才回到城中,这样的消息里又从何得知?”
刘裕道:“猜的猜得到,还用知道么?上上下下一联系,便知端倪。”
刘牢之皱眉道:“这等凭空猜测,你却自己当真,真是自己吓唬自己。”
刘裕冷声道:“以你的智商,自然很难猜测到。但我猜得到,必然如此。反正你并不在乎我的死活,你自然不在意。是了,或者你只想踩在我的尸体上,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呵呵,当真是好兄弟呢。”
刘牢之被他说中心思,恼羞成怒大声喝道:“混账,你又何曾当我是结义兄弟?你之前说的天花乱坠,诱我倒戈。之后又全不兑现承诺,百般推诿,那是为何?我不来见你,你甚至不肯去我营中向我解释,处处躲着我,你以为我不知?你背后攻讦我的那些话,我可全都知道。说我是三姓之奴,说我活该断子绝孙,说我不可信任,让桓玄不可重用我。这是不是你说的话?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奉命前来让你交出火器制造之秘的。若不是念在你我有兄弟之义,我岂会同你好声说话?南郡公已经许我要职,你只要好好的听我的话,我保你无事。若是执迷不悟,我也保不住你。你还不明白,你已经惹恼了郡公了么?我此来,是来救你的。”
刘裕脸色难看之极,胸口剧烈起伏,但半晌后,情绪似乎平静了下来。
“兄长莫要生气,适才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兄长,你若心中不满,打我骂我,刘裕都绝无怨言。但有一样,我必须要向你解释。你说我背后说的那些话,却是冤枉我了。我怎会背后攻讦你?这对我有何裨益?那是他们故意激怒你编造的话。如我猜测的不错的话,那必是卞范之所言。也只有他能够挑动波澜,生编乱造这些话。你千万莫要信他。他是要激怒你,坏了我兄弟之义啊。”刘裕拱手道。
刘牢之冷声道:“是不是你说的,自会查清楚。今日我来不是为了此事兴师问罪的,只是希望你不要让我难为。你交出火药的秘密,我也能交得了差。不管你说了些什么,都一笔勾销便是。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刘裕想了想,缓缓点头道:“兄长既然这么说了,小弟自然只能遵命了。我献出火药的秘密便是。”
刘牢之大喜道:“对嘛,这才对嘛。一会你便随我去见郡公,当面献出。”
刘裕笑道:“好。多谢兄长骂醒了我,否则我尚在梦中。来来来,小弟向兄长赔罪,还剩半坛酒,咱们干了,回头我同你去见郡公。”
刘牢之点头道:“这才像话。”
刘裕斟酒,将剩下的半坛酒殷勤劝了下去。刘牢之不愿事有变故,便也和刘裕对饮,两人各饮三碗,酒坛已经见底。
刘牢之只觉得酒意酣然,有些掌不住自己了,脑子也变得极为糊涂起来。
刘裕却好似没事人一般,眯着眼冷冷的看着身子摇晃的刘牢之。
“兄长感觉怎样?兄长不会醉了吧。”
“怎么会?便是……便是再来一坛,我也不会醉。”
“兄长,看来你今日心情很好,但不知郡公许了你什么官儿。让兄弟也高兴高兴。”
“哈哈哈,不值一提,他让我任扬州刺史,领中军,呵呵,一番盛情,我只能勉为其难了。”
“那可真要恭喜兄长,贺喜兄长了。苟富贵,莫相忘啊。兄长一定不要计较我的过错,提携于我啊。”
“那是当然。你不仁,我不能不义,否则今日我也不会……如此劝你。”
刘裕凑近刘牢之的面前,微笑看着刘牢之道:“兄长,今日若是我不肯答应呢?军师要你怎么做?”
刘牢之双目混浊,脸上带着醉笑道:“哈哈哈,你若……你若执迷不悟,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砍了你的脑袋带回去,送给军师交差了。虽然他说要我套问出火药之秘再动手,但就凭你背后诋毁我之事,欺骗我的事情,我便也不会饶了你。说不定,便会动手。哈哈哈,你怕不怕?”
刘裕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一层冰霜罩在脸上,轻声道:“怕,当然怕,谁不怕死?原来,兄长是来要我的命的。”
刘牢之道:“你答应了,我自然不会杀你,但你以后对我需得恭恭敬敬,明白么?若是再有不当之处,我可要……可要……”
突然间,刘牢之的话戛然而止,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刘裕。刘裕手中握着一张凳子,那是木桩打造的一个厚实的木凳,带着锐利的边角。
“你要怎样?兄长。”刘裕轻声道。
“你要干什么?”刘牢之惊愕道,他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身上酸软无力,被刘裕一把按住肩膀,便爬不起身来。
“酒里我下了点药,是不是觉得浑身无力?你这蠢货,还想要我的命。我刘裕何等人?我投奔桓玄,只是要有个栖身之地,积累自己的实力。那火器是我立身之本,大晋将亡,天下大乱,,火器之秘在手,我可以凭此很快集聚力量。群雄逐鹿,为何不能有我一份?我本想让你这蠢货能够替我做事,成就大业需要你这样的人。可是你居然想要杀我。我诋毁你,是因为我不希望你为桓玄等人收买,我需要你跟着我,替我卖命,懂么?结果,你却跑来威胁我,还想要杀我。那便休怪我了。”
刘裕冷冷的话语让刘牢之魂飞魄散。他正欲说话,刘裕抡起厚重的木凳子照着刘牢之的太阳穴砸了下去。
喀拉一声,脆骨碎裂之声清晰传来,血浆和脑浆飞溅而出。刘牢之哼也没哼一声,噗通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