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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九章 狡诈(二合一)(2 / 2)

“兄长来见我,便是为此事而来。他劝我万万不可交出秘密,否则便会为桓玄和卞范之所害。我的兄长啊,处处为我着想,今日本该死的是我,可是兄长他……他居然为我当了这灾厄,教我情何以堪?今后如何能够自处?”说着说着,刘裕又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高雅之轻声道:“叔父请继续说。岳父既告知你实情,他又打算如何向桓玄卞范之交差?”

刘裕擦了眼泪吁了口气道:“今日除了那些高官许诺之外,桓玄还任命了兄长前锋都督,卫将军之职。说要为他补充兵马,让他做前锋。兄长当时便洞悉了他们的奸谋。他们和司马道子王恭都是一路货色,无非是借兄长之力为他们去送死。夏口一战,兄长受了伤,将士们死伤惨重,本该休整养伤,但他们急于派兄长领军当前锋,那便是要兄长继续为他们卖命。兄长麾下这些老兄弟都死完了,他们也就放心了。这些狗贼都是一路货色,瞧不起我们,只要我们去送死罢了。我和兄长已经商议了,不再为他卖命。此刻正是最好的脱离他们的时机。我们已经决定,择机将兵马会合拉到豫章郡自立,从此不再受人所挟。”

高雅之悚然而惊,心中疑惑不已。

但听刘裕继续说道:“豫章郡城池坚固,粮草物资充足,哪里都是我的人。我有大量的火器可以装备兵马,固守城池,桓玄眼下大敌当前,对我们也无可奈何。我们决定两军会合,组建西府军,承北府军之勇武,打造一支为大晋尽忠之军。兄长说了,北府军只剩下这么点火星子了,若再全战死了,那便彻底湮灭了。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兄长高兴,便一直喝酒。我劝他少喝一些,免得喝醉,兄长太过高兴,不肯听我规劝,我自然也不好扫兴。谁知……谁知噩运袭来,天降横祸,居然一跤摔倒,就此辞世。这真是让我难以接受。老天不公,怎可如此待我?兄长一番爱护我之心,是我刘裕此生唯一的兄弟,亲如骨肉一般。今后我将如何自处?”

刘裕又开始抹泪了。

高雅之皱着眉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本来他心中对刘裕是极为怀疑的,他并不太相信这是一场意外。但刘裕这一番话却让他有些犹豫困惑了。

岳父临出发之前并没有说他要维护刘裕,而是说要劝刘裕交出秘密。这一点和刘裕说的是矛盾的。但是,也不排除岳父不肯透露心中的秘密给自己。毕竟自己在岳父心目中还远远没那么重要,帮到他的也不多。

倘若岳父只是不愿告诉自己实情,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岳父一直对桓玄等人的轻慢不满,他最怕的便是这些人如司马道子和王恭那般对待自己。此次被任命为前锋都督,很有可能激起岳父的不满。

只能说,目前为止,刘裕的话的可信度只有三成。

“贤侄,事情我已经跟你说的清清楚楚了。眼下我处境很是危险,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的人头恐怕不保。我不妨告诉你,我已经打算领军离开,就在今晚。贤侄是兄长的半子,我对你完全信任。但我怕我此番恐怕难逃桓玄等人围剿。他们逼我交出火器之秘,我是绝对不可能给他们的,所以他们很可能会杀了我。我一死,火器之秘便烂在我肚子里了,甚为可惜。所以,我决定将这些交给你。若我死了,你凭此秘密,还可立足。火器之威,你也见识了,将来必是火器的天下。我告诉了你,你将来可以立足于世。此秘密极为重要,你要好好的钻研记住,最好记在脑子里。这里边是伏火方的火药配方,还有一些制作火器的图形。我再将贴身玉佩送给你,你凭此玉佩,可令豫章作坊工匠听你之命,就像我亲自命令他们一般。贤侄,你收着吧。”

刘裕从怀中取出一只木匣,将木匣奉上,同时摘下腰间一枚绿色玉佩一起交到高雅之手上。

高雅之惊愕道:“这如何可以?万万不可。如此重大之秘,我怎可得知?”

刘裕沉声道:“贤侄,你我其实年纪相仿,若非兄长之故,我们定是谈得来的好兄弟。我刘裕这一生,和兄长一样颠沛流离,悍逢知己。好不容易遇到了兄长,却又……哎,不说了。桓玄他们决意杀我,我必难逃此劫,这样也好,我也可追随兄长而去,兑现同生共死之誓。但这火器之秘,不能随我而去。你只需记住,害死我和兄长的便是桓玄。此秘你有大用,无论是安身立命独霸一方,又或者是逢明主献上,都将成为你的资本。我不留给你,留给谁?少兄敬宣已亡故,兄长膝下无子,只有女儿,而你作为他的女婿,理当保护好兄长之女,留下半份血脉延续。我本来就答应了将火器之秘同兄长分享,此刻给你是最合适不过了。贤侄,我的时间不多了,但请珍重。”

高雅之心中激荡。他万万没料到刘裕居然肯这么做。一番话说的情义深重,令人心中感动。他不但将自己欲率军背离之事告知自己,更将这火器之秘交给自己,这是对自己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坦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加害刘牢之?

如果说之前高雅之对刘裕的信任只有三分的话,此刻已经到了八九分了。

“叔父,我不知说什么才好。岳父在天之灵得知,定然欣慰之极。只是叔父当真要行险么?你帐下着几千人一旦行动,恐旦夕被歼灭,这可如何是好?”高雅之道。

“雅之,你莫担心,无非一死而已。况且他们也不会容我。此刻不死,迟早也是死,不如搏一搏。其实我最担心的倒不是自己,反倒是你们。”刘裕叹道。

高雅之道:“此言何意?”

刘裕叹息道:“你还不明白么?兄长这一去,你们群龙无首,所剩数千北府军兵马终将沦为战场血肉。不久后就要进攻了,兄长在时,尚且被要求当前锋送死,何况现在兄长没了。哎,这北府军剩下的兄弟,恐怕无一幸免了。兄长在天之灵,如何瞑目?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刘裕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摇头重重叹息。

高雅之脑子里晕晕的,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刘裕的话是对的,岳父这一死,手下一般旧部如何是好?自己或许能够接管他们,但免不了要去送死。这些都死了的话,刘牢之在天之灵如何瞑目?自己怎能对得起他?

刘裕看着高雅之沉声道:“雅之,你也莫要多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再好好的想法子。我此刻要去见桓玄禀报此事了,他们定然已经派人来找我了。我需稳住他们。今晚你在营中为兄长入殓设灵,可我今晚要带着兵马离开,恐不能前往守灵了。你便替我在灵前磕个头,烧几串纸钱,替我向兄长道歉。我一旦活着离开这里,必为兄长设牌位,朝夕供奉祭拜。恕我不能护送兄长回营了。”

高雅之忙拱手道:“叔父,你万万小心啊。我告辞了。”

刘裕拱手点头,高雅之悲悲切切追着护送刘牢之尸体的队伍去了。刘裕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今日动手杀了刘牢之,一方面是酒意催动,一方面也是愤怒难当。刘牢之既然对自己已经完全不信任,这个人对自己便无用了。杀了他固然冲动,但此刻要做的不是后悔,而是及时的善后。

桓玄这里是不能待了,适才对高雅之说的话也不假,他确实今晚要带着豫章兵马逃离此处,他已经感受到了杀气。但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免得节外生枝。别人不知道,桓玄和卞范之定然知道刘牢之找自己的用意,他们必然也明白,刘牢之之死绝非意外。自己必须要稳住他们,让他们不至于即刻发动,那边要主动去禀报,想办法让他们暂时不能动手。

至于高雅之,刘裕要做的便是打消他的顾虑,免得他铤而走险找自己拼命。现在看来,高雅之知道的并不多,并且已经开始相信自己了,那便更有可为了。如果刘牢之死了,自己能够得到他的兵马,跟随自己一起离开。那么此事将是大完满之局。

刘裕看得出来,高雅之其实已经颇为焦虑了。自己只需等待他做出决定便可。今晚之前,一切都有定局。

刘裕的心里虽然有些慌乱,但是他并不害怕,反而极为兴奋。他有一种刀尖舔血,运筹帷幄的兴奋和快感。就像他当初偷偷窃取徐州的情报,暗中同外人勾连时的感觉一样,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之中。这种感觉很是美妙。

此时此刻,刘牢之冰冷尸体被白布裹着,已经成为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此人在大晋也算个人物,当年勇冠北府军,天下闻名。但后来他做出了一系列的背叛行为,数易其主,又数次背叛,弄的自己名声狼藉,为人所不齿。

这种出身低的,又背叛过他人之人,到了哪里都不受人待见。在一次次的冷遇和排斥之下,他一次次的背叛别人,造成恶性循环。

站在他的角度上而言,为了求得生存,自然无可厚非。这年头,又有什么道德可言?但是人性上的自私和卑劣,终究会带来恶果。他死在了刘裕的手中,这是他绝对无法料到的。而且毫无征兆的被凳子砸死,这更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死法。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大晋时代中的小人物。一个被时代嘲弄,被命运和性格左右,随波逐流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