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明略作思考,说道:“只有经历过失败,才会更加强大?”
陈玄殷笑了笑,点头道:“差不多,当时我何等自负,一路登顶天榜,碾压五大圣地传人,号称同辈同境之中唯我一人无敌,修行界内的各种破境界限被我一一所破,哪有什么挫折可言,于是便与那位前辈打了个赌,赌我百年之内,红尘化凡历劫,顺利迈入三转境,到那时她要当我侍女千年。”
陈玄殷神色如常,说道:“当年刚好正在此地,一眼便觉得此地樱花颇为好看。便主动散去修为记忆,化为凡人历劫。就是这里,祖树洲南域清风国的长安城,一座凡人古国。”
说话间,二人来到一处赏景林间,青石小道,清香弥漫,两侧的树上是已经有些稀疏的樱花,点缀着这片绿野,远方有湖景,有人泛舟远游。
这位好似回忆往昔的白袍男子,眯起眼睛,“接下来的事情便没什么好说的,人间历练同样如此,年少成名,却不服管教,文章太过露骨,于是成了清风国最为年轻的探花郎,先前的那条朱雀街,我当年便已经骑马走过一遍,也正是那一日,在湖畔遇见了从宗门刚好外出游历的她,那个傻丫头开始仗着修行中人的身份欺负我,要我拜她为师,跪地磕头,她便教我修行。”
“后来?”王小明神情专注,听的很是认真,陈玄殷的往事,就像是无数修士梦中的自己,比那说书之人口中的故事主角还要夸张,往往听起来都有些热血沸腾,而关于他身旁女子的事情,整个修行界其实都很难知晓。
陈玄殷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我打不过她,便去了皇宫藏书阁内找了几本记录修行古籍的残篇,相互对照,寻到了炼气境的法门道路,再后来的时候她哪怕高我一境,但岁数太小,贪玩不爱修行,只是个半吊子的开门境修士,所以并不是我的对手。她不服气,每十年都来寻我一次,直至最后的一次我在此地建功立业,开阔疆土,得罪了清风国一名元婴境的老修士,差点死在路上,她舍命护我,我又寻仙草救她,一团乱麻,说不清楚。总之事后才知道她口中的云莱宗,乃是这祖树洲数一数二的修行宗门,而她还是那位云莱宗主的亲生女儿。”
陈玄殷说到这里,微微抬头,伸出手轻轻捻起空中落下的一枚花瓣,喃喃道:“我只是一名凡夫俗子时,她跟在我身后,再到后来,我经历那次生死后修行便势如破竹,将她远远甩在身后,她还是执意要跟着我。那个最怕吃苦爱玩的傻丫头只以为是我觉得她境界太低,为了跟上我的脚步,甚至修了云莱宗的秘法,透支潜力,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总之最后一次见面时看着她,跟当年第一眼那个活泼少女已经是天壤之别,我告诉她我要离开此地,她却倔强着要我有种等她十年再走。后来她便消失了,那十年过去她闭关苦修应该还是没在境界一事追上我,所以她没有来找我,也不知道我始终没有选择走出那一步,在清风国空等了她几十年,错过了那百年赌约。”
“再到后来,我破关而出,也是那时,这个可怜的丫头被阴阳家和三十八族的畜生盯上,用来算计于我,再见面时已是多年之后,那一次重逢我便亲手斩杀了那些人,却也包括她....”
王小明没有说话,沉默不语,抬头看向青天。
有些遗憾和悲伤,就像是永恒不变的白云之下,那些匍匐在乡村街角的年迈老狗,每次返乡看上一眼,便是遗憾,见一次,就是念想。
“前辈后悔吗?”他轻声问道。
没有回答。
陈玄殷双手负后,只是望着那些樱花树。
记忆之中,他其实忘记了很多东西,只记得第一眼那是一个极为明媚的少女,活泼可爱,眉眼灵动,身上缠有红菱,站在樱花树下,不知天高地厚一眼就拦住了当朝探花郎的大马,双眼笑成月牙,动作轻佻,右手食指微微挑起他的下巴,认真道:“这位俊俏小郎君,姐姐今天看上了你,只要你拜我为师,姐姐教你云莱宗的仙家术法。”
先前二人一路走来的景象,落在了这座皇城无数有心人的眼中,此刻只见城内宫门大开,无数宫内禁军奔腾而出,将此地围的水泄不通,人群正中心,一名身穿龙袍的尊贵老者此刻却是不顾礼仪威严,匆忙赶到了这里。
望向那名白袍如雪的男子侧脸,一朝国君,当今清风国天子,老泪纵横,竟是毫不犹豫的当场跪下。
身后数万名禁军,皆是一样动作,齐齐跪下。
深宫最深处,挂有寥寥几幅画像,眼前这位便是千年前他的太爷在位时就存在,这位天下无敌的男子,一人享有国师,太傅,天策上将等种种世人梦寐以求的称号。
世人相传这是一位天上谪仙,下凡历劫来了,而后功德圆满,千年前随手斩杀敌国元婴老祖后飞升天外。
陈玄殷视若无睹,没有丝毫反应,平静道:“王小明,一路护道就至此了,带你去往南夷陵州,走五行山,到白云观,不是为了让你增长道行,只是纯粹为了让你看上一看修士更高处的风景,有些东西,只有见到才能敢想,敢想了才能敢做。而这最后一道旅程,之所以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修到再高处,也莫让自己留下遗憾。”
王小明鬼使神差,问道:“前辈要做什么?”
陈玄殷淡然道:“做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