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其实并不是真要离开。
笑话,今天李公佺不死,我不是白来了吗?
现在听见李公佺高叫自己,却故意为难了一下,才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李公佺。
心里暗暗得意。咱这演技,不评个影帝,真白瞎了。
“公佺,还有啥事?”
镇定自若,就像要离开邻居家,听邻居叫了自己一声。
但李公佺此刻的眼里,却因绝望而显得空洞。
“大王且慢,容小的再想想。”
毕竟是让人家自杀,不是让人家上树。人家要想想,太自然不过了。
但是不能让他想的太明白。
想的太明白,就没有自杀的勇气了。
又或许,想的结果,是要寡人陪他走一段路。
阴间的路。
所以要趁热打铁,直到逼死他。
“公佺!寡人料你并非粗鲁汉子,必然讲义气重情分,否则牙兵儿郎何苦紧随于你?然而今日之事,你已经难逃一死,何不早死数日,换取牙兵弟兄乃至全城百姓性命?莫非你就如此固执,一定要你妻儿老小还有贝州全城百姓、所有牙兵都来为你陪葬?”
李公佺又犹豫了好一会,忽然问道:“若小的果然自戕,不知晋王是否信守承诺?”
李存勖笑了起来,伸手指指他身旁的牙兵。
“寡人性命,如今犹在你们牙兵手中!若寡人失信,岂不立刻死于此地?寡人明确告诉你,公佺为了公义自尽之后,第一,朱梁没有了进攻贝州的口实!他再不停止攻打贝州和博州,寡人必将亲率雄师,逐走梁军,恢复贝州乃至整个魏博的太平。第二,寡人只要你的性命,贝州城中其余人等,作为寡人的子民,非但一个不杀,而且将豁免三年粮税!第三,逐走朱梁后,寡人就将你双胞儿子荫袭爵位,世袭罔替!最后,寡人还要将你今日挑选来的这五百壮士,编为银枪都,作为寡人的亲军!”
身处在叛乱的牙兵中间,清楚感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汗臭味和……叛逆的味道。赶紧来个大饼,让他们等着大饼,别把寡人给撕吧嚼碎喽。
李公佺听说儿子有了前程,心中大为安定。但对李存勖居然收编弟兄们为亲兵又大感意外,伸手一指院里的牙兵。
“大王,你要把他们都编做亲兵?”
李存勖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挑选出来的壮士,必然个个武艺高强,忠肝义胆,寡人必将他们编成亲兵,厚赏优待,作为寡人的亲随。寡人乃一国之君,言出必践!你以为呢?”
李公佺只能缓缓点头,下了决心。
“好一个李亚子!”
他向牙兵们喊高喊道:“听到了吗?今后你等就是晋王的亲兵!”
牙兵们齐声高呼:“效忠晋王!”
李存勖的冷汗终于不再冒了。
现在,是自己带着几百亲兵,围着一个叛军首领。
攻守之势异也!
李公佺听见牙兵们呼喊“效忠晋王”后,一阵悲凉,一阵绝望。
他也知道现在自己已经难逃一死了。
那就来几句漂亮话,死的光棍一点!
“罢罢罢,人固有一死,但使贝州军民能得太平,我李家百十口人能免于死难,儿郎们得以活命,李某何惜此头!”
李存勖倒是佩服起这个叛军首领了。
“真烈士也!可惜今日你若不死,只怕几天后死得更难看更悲惨,甚至悬首城楼、曝尸荒野,都未可知。”
李公佺唯有苦笑。
“大王,李某将死之人,你何必如此不饶人?”
李存勖却是满脸诚恳。
“死者为大,寡人不骂死者,故此趁你活着,赶紧骂完。待你死后,寡人还要给你上卿之礼,厚葬于此”。
轮到李公佺惊讶了。
“大王还会厚葬李某?”
李存勖马上变得满脸无奈。
“寡人在你眼中,仍是如此没有信用吗?那么你这数百壮士成了寡人的亲兵,也算是在你死后,代你监督寡人行止!可以放心了吧?”
李公佺还想说什么话的时候,牙兵们却已经等不及了。
一名叫做石敬瑭的牙兵小校走了过来。
“李公,晋王所言,字字珠玑,我等俱已听的明白。只望李公成全我等。”
李公佺心里拔凉。这些弟兄,已经是晋王的人了。
李存勖的确不需要带人马来庙里。他有巨大的资源优势,他是晋王,能够很快驯服这些骄兵悍卒。
然后就反过来,自己才是被孤立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