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也要一起去的,可偏偏医师又诊出了喜脉,无法舟车劳顿。
她丈夫说将儿子们带走,刚好方便她在家安心养胎。
就这样,她的丈夫和四个娘家兄弟,将两个儿子一并带去了洛阳。
按计划,他们九月就该归家的。
可她家中等到了十一月,仍不见他们回来。
苗灵素隐隐感觉到不安,于是挺着肚子只身找去了洛阳。
丈夫在洛阳的生意朋友讲,说他们早在七月份就启程回家了,走陆路回的。
苗灵素顿时疑惑,她家人历来走运河水路往返洛阳和扬州之间,为何单单这次走了旱路?
她沿着丈夫朋友给的路线沿途追查,最终找到巩县,就失去了线索。
一路舟车劳顿、担惊受怕,苗灵素最终没有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机缘巧合,她在巩县县城的一家药铺门外,猛然间撞到一名身穿胡装的少女。
一个照面,让她如遭雷劈。
那女子腰间缠着一条玉带。
那玉带她认识,是自己丈夫的,按蹀躞带的样式做的。
带子的金线是她亲手串的,最中间一块玉帛还被她小儿子不慎磕掉一个角。
玉带怎么会在这少女身上?
苗灵素远远跟着那名女子,女子中间还回头看了她两眼,发现她是名妇人,也没太在意。
她一直跟到少女上了东天陵山。
据本地人讲,东天陵山有座玄云寨,里面聚集着一群穷凶极恶之徒,干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专劫外地客商。
她骤然心惊,我丈夫、四个兄弟还有两个孩子,莫非……
她一个人对付不了一窝土匪,第一个就想到了报官。
可本地县尉一听是山匪干的,苦主又非本县人,直接拒收她的诉状。
她在县衙门口苦跪三日无果,无奈想到了以恶惩恶。
第四天,她孤身一人登上五云山,直奔紫柯寨。
据说紫柯寨是附近唯一可以与玄云寨一拼高下的山匪。
苗灵素愿意压上在扬州的全部家底,恳请紫柯寨帮她剿灭玄云寨。
那所山寨的大当家四十余岁,是位老江湖,他哂笑着回复:
“别说你家产业离这万里远,就算在那巩县县城中,我都不见得愿意去拿。打听打听,附近几个山头,有哪个比我们紫柯寨更富有?”
“我犯不着为了仨瓜俩枣的让兄弟们拿命去拼。念你一介妇孺敢独闯寨门,这次就放你下山,但不会有下次了。”
苗灵素被从紫柯寨赶出来,本来都快绝望了。
直到她在龙龟山遇到胡一勺,一个有勇无谋的蠢货。
胡一勺的队伍刚刚拉起来,一心想着干几场硬仗好打响名气。
苗灵素找到他时,他压根没听清苗灵素说啥,一双眼珠子始终往妇人隐私的地方瞄,还动手动脚的。
敢闯土匪窝,苗灵素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强忍着恶心,把心一横:“只要大当家肯帮奴家报仇,奴家什么都答应你。”
胡一勺顿时心花怒放:“一言为定。”
去玄云寨做内应的计划,是苗灵素自己想出来的。
她要先确定丈夫和儿子是不是真的死在了那座山上。
胡一勺和几名山匪配合她,在孙艳艳惯常下山的路上做了一场戏。
七八名混混调戏良家妇女。
同为女子,孙艳艳最看不得女人受辱,当时就出手了。
就这样身世可怜又无家可归的苗大娘,被直接带回玄云寨。
她怕孙艳艳起疑,不敢贸然试探几位当家人。
与喽啰们混熟后,她侧面打听出半年多以前,玄云寨确实劫过淮南商队。
她也总算知道为啥丈夫由水路改走陆路,原来他们那次运了几车茶。
是私茶。
在榷茶制的控制下,大唐茶税高昂,商贾们为了牟利,大行走私之道。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丈夫也加入了走私行列。
按理他们淮南本就是茶区,何故千里迢迢从洛阳运茶回扬州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原因,听小喽喽们讲那批淮南商人当天就被灭口了。
苗灵素偷偷在山路上含泪祭奠完亲人,当晚就给胡一勺传了消息。
“三日后,卯时初攻山。”
玄云寨最后阴差阳错真的被剿灭了,可苗灵素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委身土匪,让她觉得对不起丈夫和儿子,又没脸面自杀。
到九泉之下她该如何跟亲人解释呢?
就这样,她从受害者变成一名加害者,被迫与另一群无恶不作之徒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