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特使到潞州要求见节度使刘从谏。
结果只见到了刘从谏的侄子刘稹。
刘稹说他叔父刘从谏病了,不能出来相见。
特使说没关系,他可以进去探病,让刘从谏躺着就行。
刘稹又说有内眷在里面,不方便。
特使要硬闯,结果昭义军将士们纷纷刀剑出鞘,杀气腾腾逼向他。
“看来昭义军意图谋逆的事属实。”李德裕叹气,“自从刘从谏在甘露之变中与仇士良结怨,他就对朝廷怨恨颇深,没想到竟滋生出了谋逆之心。”
李德裕看完后,将密奏双手捧还给李炎。
李炎接过随手一抛,扔到三米外的案牍上。
他以肯定的语气猜测:
“我怀疑刘从谏已经死了,他侄儿刘稹秘不发丧,也不上报,监军崔士康要不被他们杀了,要不就拘禁了。”
李德裕蹙眉分析:
“刘稹必是想学当年的淮西吴元济,通过事实接管昭义军,威逼朝廷允许他继承叔父刘从谏的节度使之职。”
李炎轻轻颔首,认同李德裕的分析。
“上任昭义军节度使是刘从谏的父亲刘悟。刘悟当年生擒过叛将平卢节度使李师道,因功才被册封为节度使。刘从谏当年未立寸许之功,他能从他父亲刘悟手里继承昭义军节度使,是我皇兄李湛干的蠢事。现在刘从谏的侄子还想再继承下去,朕不是李湛,这事我决不能答应,否则昭义军节度使真变成他们刘家世袭的,其他藩镇若纷纷效仿,置朕于何地?”
“依微臣之见,可以派人去劝说刘稹,比如……”
“劝说?”李炎忽然打算李德裕,“我单独叫李司徒来,就是不想重蹈先祖覆辙,三十年后才开始平叛淮西。这次要多亏定安长公主,让我们尽早发现刘从谏、刘稹的阴谋,朕已决议发兵平叛。”
李德裕疑惑:
“陛下刚才为何不在朝堂上说,与大臣们一同商议?”
李炎呵呵轻笑,目光中全是狡黠。
“这消息一旦公布出去,朝臣必然会像三十年前一样,分主和与主战两派。对于主和派我都能想到他们的说辞,他们肯定会说大唐与回鹘战争才刚结束三个月,国家急需休养生息,连续兴兵于国于民都不利。”
李德裕脸色如常,内心暗暗尴尬。
这是他刚想到的说辞,幸好没吐出来。
李炎继续道:
“得失一朝,荣辱千载,朕对任何乱臣贼子绝不姑息,哪怕后世评价朕穷兵黩武,这次也要平叛泽潞,我希望李司徒能坚定站在主战一方,支持朕。”
李德裕微不可察地呼了口气。
“与回鹘交战,主战场在大唐边境,于我境内居民影响并不大。但昭义军节度使领泽州、潞州、邢州、磁州、洺州五州之地,地处中原腹地。”
说到这,李德裕发现甘露殿西墙正好挂了副藩镇地图。
李德裕走到图前,指给李炎看。
“昭义军藩镇上面是成德,东面是魏博,这几处早年都曾追随安禄山做乱。魏博与昭义是在宪宗时期收复回来的,成德则是陛下父皇穆宗时期收复的,这几地到现在军心也未必安稳,一旦打起来恐怕会一起趁机生乱。昭义军
李德裕在河阳腹地用手凭空画了个圈。
“河阳地小,过了河阳三城就是河南府,能直达洛阳。如果不能快速平叛昭义军,让叛军南下,则东都危矣。”
李炎问:“说来说去,爱卿就是不赞成出兵呗?”
图在我屋里,我又不是没研究过,用得着你给我分析?
“呃……臣请陛下三思。”
“李司徒,所有人都说你与牛僧孺、李宗闵的矛盾起于长庆元年的科举案。”
李德裕微微讶异,不明白皇帝突然提起陈年旧事的用意。
他沉默片刻,斟酌一下用词而后回答:
“微臣当时见李宗闵等人以通关节方式录取考生,美疢不如恶石,不过秉持公义仗义执言几句罢了。臣行不愧影,寝不愧衾,没想到从此被牛僧孺、李宗闵憎恨,几十年间他们朋比为奸、党同伐异,处处针对微臣。”
李炎冷笑:“真是这样吗?”
“臣怎敢欺君。”
“真当我不知道吗?”
“……”李德裕诧异地看着李炎。
李炎语气淡淡地说:
“你与牛僧孺、李宗闵矛盾开始的更早,最起码早了十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