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花月巷是出了名的秦楼楚馆聚集之地,白日里不见人烟,等到天光渐歇,华灯初上,那些高门阔府的堂前客便会转身走入这美人乡,好不热闹。
也因这花月巷里多是私杂之事,鱼龙混杂,临着两条街的租金相较于正街便宜了不少。
恩科之时便有不少外乡的学子租住在这。
巷内,一青年人如常客般走入了一家花楼内,约一炷香的时间便从那花楼的后院走了出来,钻入了深巷当中。
那里有一处民宅。
宅舍之内烛火幽微,几名青年在内正商讨着事,便听见人轻敲门扉。
几人警惕地静了下来,听得门口之人轻声道出了暗号,复才松了口气,开门将人放了进来。
屋内,主位之上坐着的正是曾经在清风馆内颇有名声,而后又与人建立明德堂的章明杰。
自明德堂其余七名创办者出事之后,他便隐秘身影去了南方,在那里再次建立了民社,得到不少寒门清流的支持。
此次,皇帝一意孤行以兵力挟持江淮,德高望重的袁家老家主冒死上谏,却落得个草席裹尸的下场。
袁家历代编纂书籍经典无数,当今文士谁人未拜读过袁阁老之作,他的死如巨石砸向了平静的水面,惊起了千层浪。
而此后朝中大臣多番谏言皇帝亦是置若罔闻,折在这里面的文官并非一两人。
这番作态闹得民意沸腾,有不少民社之人决意不再袖手旁观,欲向民意阁谏言,却再三被拒。
此时,民社当中便出现了皇帝不过是利用清流对抗世族的言论,他们只是皇帝养的奴犬罢了。
这番言论引得群情激愤,也不知从哪里便传出了“昏君不得为政”的言论。
自南北而来拥护这一言论的人不在少数。
据章明杰等人的调查,恐怕里面混进了不少世族势力,他们在其中煽风点火,欲将原本的请愿变成了有组织有预谋的另一场大戏。
章明杰得知此事之后,不得不返回帝京,欲阻止众人做了他人的刀,坏了自己的根基。
如今清流结社不过初见雏形,根本不是众人口口相传的那般“已然壮大”,他们根本没有强大到足以与皇权正面抗衡。
错估形势,一步偏差便是满盘皆输。
“我查清楚了,他们欲在三日后行动。”
章明杰闻此话,神色凝重了不少,眼下江淮的消息不知真假,一句“江淮百姓何苦哀哉,男儿当以天下民生为己任,开太平盛世”便激得众人血脉澎湃。
其余的话是一概听不进去了。
章明杰再三出面劝言,最后却落得一句“胆小如鼠”的唾骂。
“世族在他们当中安插了不少的人,好些都已然成为民社的领头人之一,他们信这些人多过我们。”
这话出口便是深深的无奈。
章明杰深知清流民社能走到今日的不易,他微垂着头颅,案几之下的手却握得骨节泛白。
他们搭上了那么多人命才走到今日,如此得来不易的果实却被皇权与世族的权势之争挑在刀尖之上。
“沈自轸沈大人可在帝京?”
章明杰不由想起了那个在雨夜派人救下自己的中枢中承。
虽然民间对于此人多是唾骂之声,但章明杰却并不这么看。
若没有沈自轸的谏言,没有他入中枢之后的扶持,清流民社不会发展得如此快。
他敢在世族杀意最盛的时候救下自己,便足见他并非是众人口中所说的奸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