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黑暗而又死寂,只是偶尔听得到一点细若游丝的哀鸣,但那声音转瞬即逝,总让人以为是恍惚间的错觉。
忽的。
一阵仿若老鼠活动的淅淅索索的声音突兀响起。
接着,在某个铁盖的通风口上,钻出了个拇指大的小东西,身形、面貌宛然如人,正是化身“冲龙玉”的李长安。
道士搁在通风道口,只往外瞅了一眼,就忙不迭缩回了脑袋。
室内少有光线,底下一眼瞄不到底,好似身临万丈深渊,幽深空洞,勾着人往下跳。
但李长安明明记得,铁盖子离地面也就一米来高,现在看来怎么这般吓人?但转念一想,自个儿眼下才是个五厘米的小豆丁,“一米”与“万丈”又有什么区别,跳下去不都得粉身碎骨?
但好在听到一阵翅膀扑腾,就见着一只大蛾子慢悠悠飞了过去。
李长安心思一动,赶紧让本体把快要燃尽的符纸塞进通风口里,这蛾子被火光一勾,乖觉地靠了近来。
随即。
道士纵身一跃,骑在了这蛾子背上,拿它当了个升降机。
就是到了地面,扑了一身鳞粉。李长安也不以为意,笑嘻嘻给蛾子作了个揖。
这建筑面积颇大,对现在的李长安尤是。
但杨三立一帮人震耳的喧闹声仿若指路明灯,李长安循着声音,一路穿过门缝,钻过鼠洞,爬过窗沿,期间还对几只不长眼的虫子报以老拳。
花了不少功夫,总算来到了目的地——杨三立一帮人所在的大厅。
…………
人缩小的时候,世界便无限的放大。
在现在的李长安眼里,大厅成了一片无限宽广的天地,一切座椅板凳都成了大大小小的山峰,而行走其间的杨三立一伙则都是顶天立地的巨人。
他们吵闹的声音好似雷霆,走路的震动就像地震,掀起的浮尘宛若沙暴……在差点被踩成一滩肉泥后,李长安一溜烟儿躲到了墙角。
他终于意识到,在地面上活动实在是太危险了。
道士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尝试着唤了声。
“风来。”
顿时,山间的夜风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托着他的身躯,双脚离地,飘飘飘浮在了半空。
嘿!
看来小也有小的好处。
他心思一动,扶摇而上。
…………
大厅天花板上悬着一把吊扇。
但山间凉爽,平日倒也不怎么用得上。
眼下,正随着夜风嘎吱摇晃。
李长安就坐在一片扇叶的边沿,居高临下,将大厅的一切尽收眼底。
天色早就黑了,但大抵是用电紧张,只亮着几盏聊胜于无的钨丝灯,让大厅显得颇为昏暗。
道士环顾一圈。
在靠窗的一组沙发上,杨三立正和几个手下说着什么;一些保安则聚在一张桌子上,玩着“炸金花”;另一些则散在各处各自玩儿手机;还有四个人缩在墙角,点着蜡烛,神神叨叨也不晓得在干些什么。
而李长安要找的钥匙……他仔细瞧了一阵,终于发现在一张长桌上,散着许多吃剩的外卖,一串钥匙正混在其中。
…………
“我听说你前几天又封了一个石格子?”
沙发上,杨三立点上了一根香烟,皱着眉质问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
“主要是前几天太热,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就……”这人体型微胖,留着一嘴小胡子,一脸的油腔滑调,正举着手,“我发誓绝对没得下次!”
“你小心就好。”
杨三立显然没想深究,随口放过,话锋一转讲起了正事。
“我给你说,别的无所谓,但今天这个记者你给我注意点,出了啥子问题影响不好,关个几天等他服软了,就要放回去的。”
“晓得,晓得。”
小胡子忙不迭点头,但眼珠子一转,却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那17号格子那个崽儿怎么处理?我看他身上都烂了,焉死死的看样子也活不成了。我想过几天,把他装麻袋沉江算了。”
“放屁!”
不料,杨三立当场就指着鼻子骂道。
“烂了就找人医。他有样东西对老板很重要,他要死了,第一个把你关进去。”
骂完,往周围一瞧,总觉得差点什么……许久,一拍脑门。
“唉,今天打发到这儿的那个杂毛啦?”
小胡子一愣。
“方墩儿啊?”
他四下一瞧,还真不见人。
这时,旁边一人笑呵呵回到:
“这里没得信号,他到山尖儿上面打电话去了,现在还没下来。”
“没喊他?”
“喊了,城里的娃儿手脚慢。”
小胡子点点头。
“那个谁。”他叫了一个旁边玩儿手机的,“你去把剩菜收拾一下,莫遭苍蝇爬了。”
那人应了一声,乖乖的就去收捡桌子,正好捡起了那串钥匙。
“这是哪个的钥匙。”
“我。”
点着蜡烛的角落里,有人回应。
“拿好,莫丢了。”
说着,便把钥匙抛了过去。
…………
“倒霉。”
李长安从一个剁椒鱼头下面钻出来,瞧着身上红里透亮的油污,满脸的晦气。
刚才他眼看就要得手,只是钥匙串上钥匙太多,一时间没有挑过来。想不到就这么一耽搁,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他没好气扯下块鱼皮塞进嘴里,手脚并用翻出藏身的塑料食盒,贴着桌腿一路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