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值酷暑,未时已近,蝉鸣正盛。
苏檀站在水榭旁的榕树下,顿住脚步,犹豫该不该上前打搅。
榕树后头是一道垂花山石墙,墙上开一扇形月洞小窗。
隐约有婢女和婆子交谈的声音从窗口里头传出来。
“今日二公子回府,祝小姐一大早便从宫中巴巴的赶过来等着,听说太后娘娘要为他们赐婚呢。”
“二公子早过了弱冠之年,赐婚也属正常。况且那祝小姐出身好,知书达礼还会些许功夫,与二公子很是相配。”
“听府里以前的老人说,她父亲与咱们已故大老爷曾有同窗之谊。当年侯府式微,外头一帮人落井下石,听说祝老爷还曾上奏为我们侯府鸣不平。”
“你没瞧见老夫人和夫人,纵使是二公子,对祝小姐的态度也较旁人好一些。”
有人不免好奇:“那当年和二公子定下旧亲的为何不是祝小姐而是徐……”
“都说清弱文臣和叱咤武将最相合,若两家都是武,强强联手,不怕上头生疑么?”
“且后来祝家从京城迁居郸城,祝老爷也散去不少兵权,朝中的事咱们哪敢瞎议论,两家山高路远便少了些许来往。”
“那她如今又为何回京了,且还能住在太后娘娘宫中?”
“你这脑袋怎的不灵光,今非昔比,你再想想咱们当今太后娘娘姓甚?”
那婢女沉默半晌,忽的啧声:“姓……祝!”
“这便说的通了。”
“是啊,京城这么多世家贵女,又有谁能争得过太后娘娘母家的小姐,她最是看重咱们二公子,定然会赐婚的。”
“……”
树上蝉鸣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苏檀站在原地,未曾想听墙角,却一字不落的听完了。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赐婚自然是一桩喜上加喜的好事。
她默然垂下长睫,低头看向手中拎着的食盒。
缓缓迈开步子,往回走。
沈修妄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功夫喝药,待他这边会面结束,回院子再喝也不迟。
搅人好事,不好。
苏檀沿着池边小径往回走出两步,一粒滚圆的小石子忽的从远处飞来,“叮咚”一声准确落入池中,溅起一圈参差不齐的水花。
苏檀下意识转头去看,略一抬眸,便看到水榭凉亭中的公子正遥遥望向她。
微抿的薄唇轻动,听不清声音,只观口型也可分辨出。
他说的是,过来。
苏檀无奈地叹口气,握紧食盒的木质提手。
过去就过去,横竖她只是来送药的,待他喝完,她就离开。
穿过水榭长廊,又依次见礼府内诸位公子小姐,苏檀绕了一大圈儿才走到凉亭外。
沈修妄仍然半倚着邻池的木雕栏,目光紧盯走来的姑娘。
祝从欢坐在石桌旁,双手托腮面向沈修妄,乐此不疲说着话。
“你可还记得太后娘娘宫中的那株桂花树,当年我爬上去捡断了线的纸鸢,险些摔下来,是你……”
祝小姐兴致盎然看向沈修妄,却见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而是径直掠过自己,向更远处看去。
祝从欢顿住尚未说完的话,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只见一貌美婢女拎着食盒走进凉亭。
苏檀迎着两人不同的目光走近,握紧食盒提手,上前见礼。
“二公子,小姐安好。”
沈修妄换了一下坐姿,开口道:“午后日头毒的很,怎么不好生在屋里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