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树死(1 / 2)

大理寺敛房。

木床上摆着一具面目全非的焦黑女尸,旁边还有各式簪钗首饰。

赤红珊瑚手串,可变为簪刃的蝶恋花发簪,一一映入眼帘。

沈修妄走上前,脚步沉重,指尖颤抖揭开白布……

良久,他摇头:“不,这不是念棠。”

记忆中的念棠,永远鲜活明媚。

是天底下最坚韧、最伶俐的姑娘。

她不该躺在冰冷的殓床之上,面目全非,孤孤单单。

齐清珩唤来仵作,请仵作详述。

仵作知道事关重大,上前行礼,朗声开口:“此女尸经验骨可知芳龄十五至十八岁之间。”

“且她的左腿腿骨及右脚脚骨皆有陈年旧伤,我与沈五小姐确认过,当日沈五小姐为念棠姑娘诊过伤,陈旧骨伤位置一致。”

“虽然死者面容难辨,但身形、年龄、尸骨皆相合,且又有众多物证,已然可以确认身份。”

沈修妄攥紧拳头,直至骨节泛白,仍然沉默不语。

念棠的旧伤,他知道。

仵作暂且说完,齐清珩又将那淫棍恶霸左右四邻的证言证词交给沈修妄。

沈修妄接过口供簿子,逐页翻开,一行行冰冷的字像是带着哭腔,向他如实讲述,姑娘当时有多么绝望、无助。

直到看到那句:依稀听到有女子大喊,都督,救我。

沈修妄再也绷不住,死死咬紧后槽牙,齿关嘎吱作响,下巴止不住地颤抖。

屋内众人一时沉寂无声。

仵作顿了顿,还要开口再说,沈佩恩摇头示意他先退下。

还有些话,只能由她来说。

她怕二哥承受不住。

众人依次退出殓房,沈修妄面朝尸体,背对沈佩恩,让人看不出他是何表情。

五小姐抿了抿唇,几步近前,轻声开口:“二哥,还有一件事,需得你来确认。”

沈修妄垂下头,哑声道:“何事?”

沈佩恩掐了掐掌心,轻声开口:“经仵作查验,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闻言,沈修妄心头一震。

略微弯下的背脊已有崩裂之势。

他扭头看向沈佩恩,神情阴鸷,眼尾猩红,双手握住她的肩,急声发问:“你说什么?念棠她有身孕了!”

落在肩头的手,力气很大,桎梏住沈佩恩叫她动弹不得。

五小姐眼眶通红,默然点头:“二哥,我问过玉珠,她说念棠已有两月没来癸水。”

“玉珠说,念棠近几日食欲甚好,瞧着……”

她哽住,不再往下说。

闻言。

沈修妄的心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双眸黯淡,直至蒙尘。

他脱力垂下双手,低头盯着脚下的青石砖缝,痛苦回忆。

七月初出征,出征前夜他们同房过,算好时间,正是两个多月!

胸腔之中忽的涌起一股接一股的巨浪,直拍打得人动弹不得,喘息不过来。

沈修妄心如槁木,脸白如纸,脑中空蒙一片,恨不能当即一剑刺入心口。

以剧痛和鲜血证明,他还活着。

全身力气霎时被人尽数抽走,脊骨寸断,他彻底软下膝盖,直直跪下。

整整一个午后,沈修妄将自己关在大理寺狱中,亲自审问掳走念棠的两名嫌犯。

直至长袍染红,才拭尽满手鲜血,抽身出来。

之后又将那恶霸的尸首亲自监刑五马分尸,命人剁碎喂野狗。

最后持剑直奔太后殿中,拎出祝从欢,与她当面对峙。

太后拦在两人中间,看向神情阴翳,满身杀气的沈修妄。

严词、规劝,软硬兼施。

沈修妄形如修罗,扬声怒喝:“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己妻儿都护不住,我枉为一军主将!”

“太后要赐婚,那便赐我一死!”

“太后要保这恶女,那便先手刃于我!”

无人知晓当时究竟发生何事,只知道镇国公离开后,祝小姐瘫坐在地,满身鲜血。

祝从欢痛不欲生,身体和心皆是。

沈修妄说:“祝氏曾对沈氏有恩,故而今日这条命暂且给你留下。”

“但你暗算我妻儿,此仇不共戴天,下一回再见到便是利刃枭首!”

回到沈府,全府上下彻夜无人敢阖眼。

沈修妄派人抓住钟忆巧和丫鬟莲儿,堵住嘴按在刑凳上,直至打到血肉模糊,扔回老家。

死,最为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