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山内,天音寺的钟声空鸣。
林中,鸟雀啼叫欢快。
静月快步拾阶而上。
那青灰色的台阶尽头,便是巍峨威严的大殿。
香烟缭绕,扫地的小僧驻足,朝她双手合十。
夕阳西下,寺内几无香客,寂静得令她心惊。
她是午后到的大理城中,拜见过父王母后,就急着要找段若湛,却听闻一个让她几欲晕厥的消息。
段若湛,皈依佛门,法号慧存!
此时,置身于这天音寺中,她仍是不信,她的夫君会舍了这万丈红尘,舍了她。
朱红的门槛已是斑驳,她抬脚跨过,昏暗的殿内一片肃然,唯有那尊大佛发着金光。
一盏烛灯亮起,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从暗色中走出,他玉面沉静,手中端着油灯,深邃的眼眸低垂。
曾经漆黑如缎的发不见了。
静月全身冰冷地站在原地。
他走了两步,沉声道:“智光,随我来点灯。”
静月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不动。
片刻后,他发觉异样,回过头,那平和的眼瞬间睁大,欣喜从最深处迅速蔓延到眼底,爬到他的眉梢,唇边,端着油灯的手轻微的颤抖。
“静月……”他的声音满是热切。
静月再难自持,泪水夺眶而出,扑向他的怀抱,“若湛哥哥!”
这一声,如久远的岁月重现,那些喜的,苦的,伤的,恨的过往纷沓而至,惊醒了他。
段若湛,已不是他。
他是慧存。
他侧了身,静月冲向了一团寂寞的空气。
她神情惊愕,不敢置信,眼泪在秀美如初的脸上滚落,“若湛哥哥,我是静月啊,我是你的妻啊,我没有死,我回来了。”
说着,她又要上前拉他的衣袖,被他躲开,单手合十:“施主,贫僧法号慧存,见到施主安好,甚感欣慰。“
他的声音淡然,他的神情疏离。
静月垂着手,有些无助地站在那儿,眼泪汹涌,她似乎不想让他看到她此时的模样,转过身去,瘦弱的肩头颤抖着,哭得不能自已。
段若湛一开始还眼眸低敛,心中诵经,但静月的抽噎声入耳,他忍不住看过去,全身绷紧,血液凝固,他何尝不心中震动?
可是他已入了佛门,怎能妄动凡心?
道是修行,魔是心魔。
施主,你是贫僧心中的魔,贫僧离你越近就离佛越远……
良久,静月才止了声,一双美目已是红肿,她轻声道:“那日,你我在苍天厚土面前,三拜九叩,结为夫妻,誓言犹在昨日,此生相惜,白首不移,若湛忘记了么?“
段若湛眉宇微动,长身玉立的身躯镀上最后一层残阳,垂目道:
“爱别离,怨憎会,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大众营营扰扰,如溺海中,我佛慈悲,放下即是拥有。“
”你做了佛,我当如何?你真的能放下我们的过往么?“
“刹那便是永恒,一切都是天意,“段若湛望着高大的佛祖,那份静心之气感染了他。
他的心绪平静下来,缓缓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不知何时,夜幕笼住了天地。
静月走出大殿,走出院落时,她的背影像一个剪影,看不清。
一个小僧进来,将大殿上的油灯悉数点亮,对慧存上师致意后退下。
殿内安静极了,天音寺慧存上师站在佛像前,双目闭合,玉脸如雕塑般无一丝表情。
渐渐的,也站成了一尊佛像。
戊年卯日,静月郡主的行宫落成,依着天音寺而建。
她坐在屋中,推开窗便能看到那金碧雄伟的寺院大殿屋角。
日升日落,春去秋来,白了发,枯了颜,亦是天涯相比邻——我对于你,如鲸向海,似鸟投林,无可避免,退无可退。
南海无人岛,深海一处幽寂之处,四周便是茫茫大海,茫无边际。
这里偏僻之极,渺无人烟,此时距离海岛百公里外,却是停泊着一艘大船。
这船上的一众江湖英雄都有些烦躁,他们已在海上行驶了数日,初时的新鲜褪去。
日日对着漫无边际的蔚蓝大海,也是无趣,更有晕船者,每日都要呕吐上几回,真真是痛苦。
而此行的发起者白啸隐却始终不做过多解释,只说前方一无人岛上有恶人,需他们去剿灭。
但这些人又不是傻子,眼见大海无边无际,行驶这几日,别说是人,就连海鸟都没见上一只,想是这是大海深处,海鸟也是力不能及。
谁会居于此处?
这日,船停了下来,白啸隐面色严肃地道:“诸位英雄,此次我等来到这荒僻海岛上,所要对付的不是普通人物,确切地说,老夫也不知他们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