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驼铃叮铛。
一抹残阳如血。
郑宝儿一袭异域长裙,大红纱巾裹在头上,只露窄窄一条小脸,双眼湛湛有神,望着眼前原始、粗旷的沙漠风光。
“宝儿,这就是驼铃梦坡!”
许小舟吹了声口哨,站在驼峰中间,伸开双臂,笑嘻嘻地喊道。
风吹过驼铃,扬起他墨蓝长袍衣角,俊秀分明的脸上,表情嚣张,眼神永远那么灼亮直接。
郑宝儿眼睛弯了弯,嘴角微微翘起,手中一拽缰绳,身下的骆驼步伐加快,超过了许小舟。
许小舟转了个身,稳稳坐下,笑着跟她并排而行。
孟姥姥走在前面,口中呼喝,催促骆驼加快脚程,很快与两人拉开距离。
“你们两个娃娃,快点儿,天黑前要到家。”姥姥的声音飘过来,郑宝儿不再只顾欣赏景色,娇斥一声,追了上去。
落日坠落的很快,一望无垠的沙漠没有一丝亮光。
周围都是黑的,什么也看不到。
许小舟点上火把走在前方,郑宝儿跟着眼前那点儿亮光。
渐渐的,硕大的繁星一颗颗升起,夜幕从黝黑变成了蓝丝绒,一轮胖胖的月亮挂在上空。
前方,有一条闪着银光的丝带,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湖泊,四周是模糊不清的树木,沿着湖泊走了一会儿,便进入一个树林中。
郑宝儿知晓,这便是沙漠中的绿洲吧。
骆驼的脚程也慢了下来,很快,一个小木屋出现在眼前。
许小舟早跳下了骆驼,扶着孟姥姥下来,然后打算去帮郑宝儿,一回头,看到她自个儿跳了下来,就在他身后。
她摘下了头上的纱巾,围在脖子上,额前的一缕发落在脸颊,轻轻喘着气,像个跟他回家的小妇人,于是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郑宝儿上前一步,打量着木屋:“我还道你们会住在帐篷里,原来也如中原一样,住木屋。”
许小舟推开门,道:“想住帐篷啊,这还不简单,赶明儿老子给你扎一个。“
屋内,一应家具齐全,孟姥姥搬了凳子坐在院中,他们两个留在屋内打扫,昏黄的油灯下,看不出哪里脏。
郑宝儿一向爱洁净,用手一摸,全是灰,温温和和地道:“小舟,我们得好好打扫打扫。“
“这儿天天风沙刮着,免不了灰尘,累了一天了,随意收拾下就歇息吧。“许小舟摆摆手,大剌剌的道。
郑宝儿抬眸扫他一眼:“那不如直接睡到沙地里好了,为何非要来屋里睡啊?”
从江南一路走到西域,两人已颇为熟悉,许小舟听她的声音娇嗔,任性之余,又可爱之极,想要偷懒的念头一扫而光,干脆点头:“行,老子干!“
郑宝儿把床被扫了几遍,又把桌子、茶具擦净,坐在床边休息,看到许小舟把地板上的积尘扫出门外,又拎着扫帚过来,问道:“还有何吩咐?”
他本意是在抱怨,哪知郑宝儿慢悠悠站起身,指着地板道:“要扫三遍才可。”
许小舟跳了起来,“郑宝儿,你怎么如此心狠?你想剥削老子啊?“
郑宝儿淡淡道:“快扫吧,姥姥该休息了。“
许小舟忽然上前一步,绕到她背后,靠近她耳旁,低声道:“遵命,老子今日任你蹂躏。“
郑宝儿一本正经纠正他,“小舟,此处应用吩咐,抑或安排。“
“都一样,都一样。“他扛着拖把干活儿去了。
这一路上,郑宝儿教他认了许多字,背了几首词,还总如这般,教他说斯文的言语。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这首词,他记得最熟,一边扫地,一边摇头晃脑念着,只是这语调轻佻,毫无意境。
翌日,大大的阳光射下,小屋明亮起来。
郑宝儿最先醒来,她推开门走出去,不由的深吸一口气,昨夜天黑,不曾发觉这木屋周边景致绝美。
这是一片胡杨林,金黄色的片片树叶,与蓝天对着耀眼,地上的落叶像铺着一层地毯,轻如薄烟的白云在天上静止不动。
美丽似梦。
此后数日,白天许小舟带郑宝儿捉跳鼠,逮黄羊,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从高高的沙峰上滑下,骑着骆驼追逐日出日落。
孟姥姥却从回来就总是外出,也不知忙些什么。
这日,郑宝儿靠在一块羊皮上睡觉,圆盘似的日头落下,变的通红通红,一阵风吹来,她睁开眼,许小舟的一张脸就在她眼前,离她很近。
笑嘻嘻地望着她初醒来的懵懂模样,他忽然伸出手,扶着她的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道:“宝儿,我真喜欢你啊。”
郑宝儿愣了一下,之前他也总说喜欢她,但他一路上见到个好看姑娘,就上前搭讪两句,夸人家美,说喜欢的话儿,油腔滑调,当不得真。
只是从没像今日这样,语气温柔,缓慢,眼神灼灼。
郑宝儿推开他,拍拍身上的沙,娇喊一声,她的白色骆驼过来,她骑上便跑。
许小舟跟在她身后,欢快地哼着俚曲。
到了湖泊边,她也不看他,对他道:“去拿水桶来,缸里快没水了。”
许小舟走后,她牵着骆驼站在湖边,沙枣鸟在前方蹦蹦跳跳,残阳照进水里,整个湖泊、树林、沙漠,梦幻般昏黄静谧。
过了许久,一直不见许小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