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看着谢知禅的脸,两手拢在宽大的腚青色织金虎豹锦袖中,摩挲着手心的一块玉佩,指纹在上面刻着的“阿缘”两字上拂过,仿佛那不是玉佩,而是女子的面庞。
——原来如此,竟是她么?竟是她!
他看着谢知禅,只见她也正好奇看过来,那眼神落在他身上,又移到了秦白薇的身上,再转回他身上,与他对视的片刻,眼里分明是八卦的眼神。
他无端感到一阵心虚,脑中甚至冒出一个十分荒唐的想法,好像他该给她交代点什么似的。
随即又在心里生闷气,分明他是来帮她的,眼看她就要跌入深渊,怎么她倒还有闲心看别人的八卦!
陆家那老太婆的算盘,谢知禅一时没想明白,他心中可是清楚,进陆家门的方式又不是只有娶妻,还有纳妾——她本就是家中弃子,卫国公定会同意贬妻为妾,只要她能进陆家的门。
裴翊想到这里就十分不爽,越看陆修竹便越是不爽,他冷眼睨着陆修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道:“陆公子难道就不是男子了?这里似乎也不该是陆公子久待的地方。”
陆老夫人噎了一瞬,当即反驳道:“竹哥儿毕竟是府上主人,出了乱子,当然得他来做主。”
裴翊便接道:“既然陆公子能做府上的主,那便派人去大兴善寺将谢大姑娘的庚帖取回吧。”
陆修竹实在不知燕王世子为何会对此事如此上心,便向他看去,却见他也盯着自己,眼神中明显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他心中一骇,还是深吸了口气说道:“裴世子,此乃我府中家事,还请世子让我们自行处理。”
这是明明白白地让裴翊不要插手别人府上的家事了。
裴翊却偏不领情,道:“我裴翊是刀口上舔血的人,最见不得的是世间不平事,正好如今有了大把的时间,见了看不惯的事就喜欢管上一管。陆公子府上这事,明显是月老牵错了红绳,不如裴某助他解了,也算是在天上神明那里落了功德了。”
说吧,他又盯着陆老夫人,道:“或者说,陆老夫人现下又看得上谢大姑娘这个孙媳,不想婚事作罢,却又拉不下脸来服软?只是随意编了个托辞,好先将退婚的事揭过再徐徐图之?”
陆老夫人脸上一热,这把年纪被人当面说出心中算计,着实觉得难看,语气也不客气起来:“裴世子未免也管得太宽。便是时间太多,喜欢胡思乱想,也不要随意揣度别人的心思,老身老婆子一个,随意猜测两句无甚大碍。世子别随意成了习惯,到了朝堂上也是如此,该让圣上不喜了。”
裴翊笑道:“裴某如今坐在轮椅上,无法为朝堂效力,自也不会胡言乱语讨圣上厌烦。倒是贵府上今日之事,若是传到了圣上耳中,不知会不会觉得陆公子做事也太不果断干脆,不敢委以重任呢?毕竟这种后宅八卦的事,坊间最是爱传了。”
陆老夫人知道,裴翊这是在用竹哥儿的前程威胁她,可她不得不妥协,今日之事毫无意外会被传出去,可会不会传到圣上耳中,又会不会让圣上注意却不一定,但若是裴翊有意去宫中添油加醋一番,那不一定就会变成一定。
她不能让竹哥儿的前程受损,只好对身旁的嬷嬷道:“你去大兴善寺,将谢大姑娘的庚帖取回。”
那婆子去了一刻钟左右,就将谢知禅的庚帖拿回来了,即便大兴善寺就在城中主街上,也不是一刻钟能来回的。
众人也看出来了,这庚帖恐怕根本就在陆府,陆老夫人如此说,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颜面罢了。
拿到庚帖后,谢知禅知道此刻自己在陆府已是不受欢迎,很有自知之明地与陆修竹说了些场面话,就带着谢母,叫上谢知宁一起出了陆府大门。
裴翊闹了这一通,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待下去惹人嫌,便让丹枫推着自己出了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