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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3章 谁的天下(1 / 2)

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强大如始皇帝,当年亦有被压制之时。

徐阶的人生若是分为三部分,那么第一部分是意气风发,在科举路上高歌猛进。第二部分则是被官场当头一棍。

一个官场愣头青遭遇挫折后,大多会一蹶不振。可徐阶不同……

徐阶在挨了一棍子后,很快就反思了自己的错误,变得越发隐忍。他在地方兢兢业业为官,很快就脱颖而出。

第三部分便是回京,当时太子朱载壡那里出缺,徐阶顺利进入东宫。就在他准备大展宏图时,母亲却去了。

三年丁忧,换个人估摸着又得从头开始,可此刻的徐阶早已非吴下阿蒙,不但有自己的关系网,三年丁忧名望反而更上一层楼。

第三部分,便是执掌翰林院。

这堪称是徐阶宦海的重要节点,由此,他进入了重臣的行列。

随后的日子过的波澜不惊,徐阶隐忍待机。他一边在翰林院养望,一边利用自己善于写青词的能力,不断向嘉靖帝靠拢。

徐阶深知严党是嘉靖帝推出来挡在自己和群臣之间的一堵墙,但这堵墙越来越高,必须有一个人、一个群体来制衡。

舍我其谁?

徐阶耐心的等待着机会。

终于机会来临,一朝进了直庐,成为大明宰辅。

但严嵩父子的打压却无处不在,让他成了个空壳子宰辅,政事捞不着,闲事倒是不少。

严嵩当年也曾被夏言如此打压,他的应对是装孙子,直至时机来临,才和陆炳等人联手,给了夏言致命一击。

严嵩父子此刻志得意满,觉得大权在手,徐阶不过是疥藓之患罢了。

“疥藓之患吗?”

傍晚,徐阶在自家庭院中缓缓散步消食。

院中有树,树冠亭亭,夏日是个消暑的好地方。

徐阶看了一眼大树,身后家人说道:“老爷,有人来访。”

来人竟然是韩瑜。

书房里,二人相对坐下。

“当年徐阁老曾为了先圣名分与陛下宠臣张璁据理力争,那份勇气至今在士林中广为传播,激励后进。”

韩瑜声音缓缓,神色肃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直至前宋,我儒学方成为治国之学。与士大夫共天下,这是历代帝王与我儒家不宣之默契。”

徐阶默然。

“时至今日,墨家出世。墨家,跳梁小丑耳。然陛下却借此兴风作浪,有打压我的儒家之意。”

韩瑜看着徐阶,“若只是墨家,我儒家只需一巴掌便能令其为齑粉。可陛下却在身后若隐若现。”

“你等在担心什么?”徐阶开口,声音浑厚。

“我等担心的是,当年那一幕重演。”韩瑜眼中有厉色。

“独尊儒术,换成独尊墨家?”

“是。”韩瑜点头,“从大礼议开始,陛下实则就与我儒家成了死敌。陛下的性子阁老想来也清楚,既然是死敌,那就除掉它。”

徐阶说道:“在蒋庆之入京之前,双方形成制衡,局势平稳。蒋庆之入京后,局势骤然一变。如今陛下从西苑中走了出来。你们……慌了?”

“阁老难道不慌吗?”韩瑜无官一身轻,和徐阶坦然对视,“陛下走出西苑,亲自执掌朝政。蒋庆之带着王以旂等人在朝中兴风作浪,二者联手,阁老,可还有我儒家的立足之地?

另外,阁老别忘了,蒋庆之从孤身一人,到如今羽翼渐丰,只花了两年时光。十年后,政事堂可还有阁老的立足之地?”

韩瑜见徐阶依旧温润的微笑,心中一哂,“阁老能隐忍,可蒋庆之却两度夺了阁老的弟子。这等奇耻大辱阁老要准备忍到何时?”

“你说这些……是对明日之战并无把握。”徐阶淡淡的道。

“不,把握,咱们有。”韩瑜微笑道:“蒋庆之所说的利国利民,可如何是利国利民,谁来界定?”

他放低声音,“谁的嗓门大,谁就能界定!”

徐阶眯着眼,“老夫知晓了。”

韩瑜起身,“如此,明日虎贲左卫校场见。”

徐阶看着韩瑜出去,没多久,送韩瑜的老管家回来了。

“老爷,此人这是想让老爷站队呢!可陛下那里……若是开罪了陛下……”老管家是徐家的老人,在徐阶这里也能说上话。

徐阶说道:“帝王需要制衡,老夫在直庐的作用便是这个。至于陛下,千年来除去那些独夫之外,帝王都与臣子,与士大夫们之间有默契。士大夫辅佐帝王,帝王放出权力……”

他起身走出书房,“哪怕帝王对臣子恨之入骨,但有士大夫为那人后盾,帝王也只能妥协。否则,按照当今陛下的性子,此刻朝中怕是空了大半。”

“这不是令帝王低头了吗?”

“这不是低头,而是妥协。”徐阶眸子里有异彩,“帝王低头……当初杨廷和便想让帝王低头,可惜……”

可惜他遇到的是执拗的嘉靖帝。

朕宁可砸烂这些坛坛罐罐,宁可与天下士大夫为敌也绝不低头。

“若帝王不肯妥协呢?”老管家忧心忡忡,总觉得徐阶答应韩瑜会得罪嘉靖帝。

“从京师到地方,从宰辅到小吏,哪一个不是士大夫?”徐阶微笑着走到了大树下,仰头看着树冠。

“当年夫子率弟子周游列国,种下了儒家这棵树苗。多年后,已然参天。太祖高皇帝也无可奈何,何况当下陛下。”

徐阶伸手拍拍树干,老管家叹息,“恕老奴直言,其实老爷依旧隐忍最好。坐观儒墨大战,坐收渔利。”

“老夫是想坐观儒墨大战。”

徐阶笑的温润,“知晓何为大仇吗?周夏转头蒋庆之门下,多少人在嘲笑老夫无能。老夫,忍了!可老夫看好的张居正竟也拜在了墨家门下……

前者是打老夫的脸,后者……这是在剥老夫的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