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政使。”
通政使司中,赵文华忙的不可开交。闻声抬头,“是何奏疏?”
小吏手中捧着一迭奏疏,俯身低声道:“是弹劾长威伯的。”
“缘由。”赵文华伸手,“罢了,本官自行看。”
他接过奏疏,就搁在膝盖上。天儿冷,他的桌子下放了个小炭盆,暖洋洋的很是惬意。
赵文华飞快翻动着奏疏。
“……窃取陛下威福自用……”
“……蒋家那只猫时常在屋顶嚎叫,眼中有绿光……”
“蒋庆之长子出生时,有红光……”
赵文华抬头,小吏是他的心腹,经验丰富,“通政使,这是……狄青旧事重演呐!”
赵文华眯着眼,“广宁伯府是个引子,不对,广宁伯府在朝中并无什么影响力,虽说有钱。可权贵没权,那也配叫做权贵?”
“无权便无贵。至于钱,商人有钱,却只能在权力之前屈膝。”赵文华一拍桌子,小吏被吓了一跳,见赵文华眼中有恍然大悟的味儿。
“我就说杨骁那厮怎敢出头,原来如此。”赵文华冷笑,“那动手的奴仆,我敢打赌,弄不好便是被人收买了。”
“这……”小吏虽然经验丰富,但对这等权贵间的手段却知之不多,被这番分析弄的脊背发寒,“这等阴私手段,这是要让广宁伯去送死不成!”
“让别人送死,这是权贵们最喜闻乐见的事儿。谁家的孩子死不完呢!”赵文华阴恻恻的道:“此事在于蒋庆之,速去打听那边如何了。”
“是。”小吏急匆匆出去。
赵文华看着奏疏,突然笑了,“蒋庆之啊蒋庆之,你自信满满,却不知这是那些人给你挖的一个大坑。”
……
广宁伯府前,杨骁的右脚从脚腕以下被斩断,此刻躺在那里惨嚎。
幕僚站在边上,咬着手指头,面色惨白。
护院们不说上前帮衬一把,反而集体退到了大门两侧,更像是欢迎蒋庆之。
谁要旨意?
伯府的人向户部官员索要旨意,这便是蒋庆之的回答。
一刀!
一只脚就掉在地上。
靴子,断茬……看着血淋淋的,有些怪异的味儿。
两侧围观的人群沉默着。
随即轰然。
“杀人了!”
“好狠的手段!”
“快回去禀告!”
转瞬,两侧的人走了大半。
唐顺之走了过来,“弹劾你的奏疏应当到了直庐。”
蒋庆之吸了口药烟,点头道:“这是蓄谋已久的手段,那人……”,蒋庆之指指动手殴打户部官员的奴仆,“此人有些意思。”
“广宁伯一系早已没落,春江水暖鸭先知,杨骁不自知,奴仆们却一清二楚。落魄的伯府奴仆,见到户部官员上门岂敢动手?”
“荆川先生当年辞官,可是因为看不惯此等手段?”
“蝇营狗苟之辈,我不愿与之为伍。”唐顺之点头,“此事见了血,京师权贵随后会倾力一记。”
“我等着。”蒋庆之淡淡的道。
“为何要动刀?”唐顺之突然好奇问道:“你只需一顿毒打,既帮户部上下出口气,鼓舞士气。又能震慑京师权贵。随后陛下那里也会顺势发难,严惩杨骁……”
唐顺之知晓蒋庆之不是那等看不清大势的人,所以很是好奇。
“他们先前打探到的消息,杨骁此人曾参与买卖妇孺,不过查无实证。”蒋庆之抖抖烟灰,“人证被灭口,有人看到了杨骁的人,不过只是看到……”
“看到无法作为证据,此事就此不了了之。”唐顺之摇头,“我当年见多了那些蝇营狗苟,见多了各等幽暗之事……”
“天不罚他,我罚!”
蒋庆之回身,指着伯府,“封住广宁伯府,等待陛下吩咐。”
……
蒋庆之动手了。
一刀斩断了广宁伯杨骁的右脚。
陆炳闻讯一瘸一拐的准备进宫。
有人劝说,“指挥使,此事乃是个漩涡,咱们该远离才是!”
陆炳说:“蒋庆之把我放在后面清查,陛下默许,这便是面子。面子是人给的,也是自己丢的。”
蒋庆之给了道爷面子,陆炳若是继续装死狗,那就是把道爷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他急匆匆进宫。
刚到直庐,就见人来人往。
“长威伯动手了。”
崔岩站在直庐外,双手袖在袖口中,一脸正色,“陛下还在歇息,哎!”
嘉靖帝的作息一时间没办法调整过来,大多时候依旧是晚上理事,白天睡觉。
一般情况下,没大事儿宰辅们也不会去惊动这位爷。
崔元话里有幸灾乐祸之意,见到陆炳后,老驸马笑道:“东湖来了,正好,顺带把这个消息递进去。”
蒋庆之悍然动手,京师权贵此刻定然在额手相庆,觉得找到了攻讦他的由头。
道爷闻讯会恼火,而带去这个消息的人弄不好就会被迁怒。
崔元本是玩笑,可陆炳却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