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善坊,比邻曲江,算是京城最为偏僻的坊。
郑家在京城置办的房产,就在通善坊。
五进五出的大院子,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已是宛若仙宫的豪宅。
而对于真正的世家望族来说,却只是普通。
尤其还是通善坊的宅院,愈发彰显出郑家的败落。
一辆不算新、却也不显破败的马车,缓缓驶向郑宅。
吁!
随着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宅院门口的小厮,正偷偷靠着墙角躲懒。
听到动静,赶忙扶着帽子,跑了出来。
马车上跳下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落地后,便赶忙从车厢后面搬来脚蹬。
丫鬟将脚凳放好,便站在脚凳旁。
车门再次被打开,一只纤纤玉手伸了出来。
小厮就看到一个身姿窈窕、容貌清美的女子走了下来。
她穿着京城最新样式的齐胸襦裙,一条披帛,随意的搭在肩上。
乌鸦鸦的头发,梳成了双螺髻,发髻上簪着赤金镶宝的发钗。
耳朵上带着同色系宝石的耳铛,还有看着就是同一套首饰的臂钏、镯子等配饰。
只这一身的装扮,就是妥妥的贵女。
还有她的气质,看着娇媚柔弱、我见犹怜,却还是有种从内而外透出来的矜贵。
“嘶!这是哪家的贵女?竟这般气派?”
郑家没落已久,进京后,来往的姻亲故旧,大多也都败落。
唯一的、也是最尊贵的殷勤,便是安国公楼家。
然而,还不等郑家背靠安国公复兴家族,圣人就登基了。
作为上皇的心腹,楼谨这个安国公彻底沦为富贵闲人。
空有爵位,却无实权,在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贵人。
安国公府也没落了。
楼谨自顾不暇,也就更加无法庇护、扶持一大群的便宜亲戚。
郑家作为楼家不远不近的亲戚,只会更加的衰败。
楼太夫人倒是想继续用郑氏女攀附权贵,但之前郑迟的退婚,几乎将郑氏女的名声败坏殆尽。
郑家,即便想卖女求荣,都不能够。
主家落魄,奴婢也就垂头丧气。
平日里都没有什么像样的访客,今日忽然看到这么一位看着就尊贵的小女郎,小厮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另一个年长些门房,看到那少女,便赶忙迎了上来。
“奴婢见过十三娘!”
行了礼,门房还不忘给那小厮一巴掌:“你这憨才,傻站着做什么?这是咱们家的小娘子!”
其实,在听到门房口称“十三娘”的时候,那小厮就反应过来:原来是家里那位去给琅琊公主做伴读的十三娘啊!
这位,可是整个郑家,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人了。
楼太夫人、女君等出门交际,都会把她抬出来做幌子。
只是,这位十三娘一直都住在公主府。
回京几个月了,也只回来了两次。
所以,真不怪小厮认不出来。
不只是他一个奴婢,就是郑家一些不受宠的主子们,也没有见过十三娘呢。
“嗯!大母、母亲可都在?”
郑十三矜持的点点头,看了眼明明是新院子,却透着暮气的郑宅,轻声问了一句。
“在!都在!”
大夏天的,外头的日头毒、暑气重,不在家里待着,还能去哪儿?
呃,好吧,就算是在家里,也很热。
人家真正的望族、权贵,暑热难耐的时候,都会去城外的庄子消暑。
而郑家,在京城的产业,少得可怜。
除了这套宅院,就只有城郊的一个小农庄,远远达不到避暑的要求。
郑十三对郑家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不过能够想象得到。
尤其是她被奴婢引着,一路来到中轴线的主院,进入到堂屋,却感受不到一丝凉意的时候,郑十三就深刻体会到:郑家果然彻底没落了。
楼太夫人的正堂,竟是连个冰鉴都没有。
夏日的冰,确实贵。
可郑家也不是平头百姓啊。
全家都用,估计用不起。
但家里最尊贵的太夫人,都没有冰,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哟,这不是十三娘吗,你不在公主府享福,怎么忽然就回来了?”
郑迟看到郑十三一身的光线,眼睛里的嫉妒,几乎要化作实质。
家族败落,生计艰难,如今更是连婚姻都十分的不顺。
自诩是尊贵嫡女的郑迟,心性早已扭曲。
见曾经匍匐在自己脚边的卑贱玩意儿,如今却这般风光,她根本不能忍,开口就是挑衅:“怎么,得罪了贵人,被公主撵回来了?”
楼太夫人也目光凌厉的看向郑十三:“十三娘,怎么忽然就回来了?可是公主府有什么事儿?”
“回禀大母,公主为孙女儿谋了一门亲事,过两日,媒人就会来提亲!”
郑十三不疾不徐,缓缓的抛出了一个足以震惊整个郑家的重磅消息:“瑞王世子杨二十一郎,欲求娶孙女儿为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