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灵绳束缚我时,我听见白芷玉与背后之人交谈,说要强行将我带走,找个地方关起来,洗去我的记忆。”
“之后我用血气挣脱捆灵绳,想要逼问白芷玉背后之人是谁,她却不肯承认,甚至在用替身傀儡,自爆逃离万剑谷。”
晏琅一字一句将当年万剑谷的遭遇道来,语气平静。
“自那之后,我便知道白芷玉背后之人对我有所图谋,是为剑骨,却不是为了现在夺走剑骨。”
“若是洗去你的记忆将你豢养起来,便是将你当成剑骨的容器,只等有一日夺取剑骨,抢走你的登仙路啊……”梦寒神情凝重。
元镜鸢斜睨他一眼,心中暗道这人真爱演。
分明背后之人是宸极、宸极想要夺走剑骨的事情元南臻早已告诉他们。
他还演上了。
不过他都演上了。
她自然也要说两句。
“魔族想要剑骨打开封印,自然是越早夺取剑骨越好,白芷玉背后之人,看起来倒是想将剑骨移花接木至白芷玉之身。”
“不对啊,剑骨等同登仙,背后之人有这本事,为何不直接将剑骨给自己。”有人满腔疑惑问出来。
就在这时,宫殿中央传来晏琅掷地有声的接话,“除非他用不着登仙,或者他就是……仙。”
话落,满堂哗然。
众人齐齐用震惊的目光看向晏琅。
“晏琅!你可知你这话意味着什么?”
若仙者插手凡尘之事,帮着白芷玉夺取剑骨,夺取登天路。
那么仙者是否知晓白芷玉勾结魔族?
还是说,仙者要覆灭的,正是人族?
一种未知的恐惧萦绕众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听见家族中势力最大的人竟然帮着一个外人来损害家中小辈利益一般。
第一反应:这怎么可能?
第二反应:若是真的,那就完了。
此时此刻,在场众人无不是这种想法。
他们只能将心中的惶恐不安投射到晏琅身上。
可说出这番话的晏琅不再像刚刚回忆时那样,陷入回忆的恐惧情绪之中。
而是站得笔直,从容不迫的应声:“知道,正因为知道,才要说,说给诸位听。”
如同重磅炸弹的话语砸进众人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众城主、掌门面面相觑,心中既有震惊,也有不安。
仙者插手凡尘之事,甚至可能与人族对立,这是他们从未想过的事情。
这如此一来,许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例如此次仙皓城的阵法被破坏,破坏之人技艺高超,恰到好处,又不留痕迹。
若真是魔族所为,怎么说也能查出点什么。
又例如白芷玉在地裂之中拿出来服用的那颗丹药。
乃是万年前才有的丹药,炼制那枚丹药的丹方中有大半从万年前就已经消失,如今不可能再炼出来。
可万年前能够生存下来的家族保留的丹药,要么在这万年间服用,要么当宝贝似的一代代传下来,怎么可能沦落到给白芷玉灵力耗空后随意服用。
要知道那丹药服下之后效果显着,除去恢复灵力之外,还能增长修为。
白芷玉眼看就要突破分神境。
换做是在场的谁有这么一颗丹药都跟宝贝似得捂着,绝不可能如此随意吞服。
晏琅已经尽量挑了一个他们能够接受的说法。
在听着众人从震惊、到接受、到沉默、再到彷徨忧愁。
前路似乎变得格外危险重重。
“晏琅,此事你既早早知晓,为何不告知仙盟?”有一仙门掌门发出质疑。
在场十七人中,不缺这么想的人。
但问出来的就这么一个。
晏琅就喜欢这种蠢不自知的家伙,轻笑一声,问道:“若我早早告诉您,仙界之上有人想害人族,您信?”
那人一噎,“自然……不信。”
他还算实诚,没有死要面子的嘴硬。
晏琅欣赏他的实诚,眸带戏谑一笑。
上首的元镜鸢见到晏琅如此不卑不亢,眼中欣赏之意更胜。
“若一切真如你所说,那么对于人族而言眼前的这场灾难便不仅只有魔族一个对手,还有其他,然而我们的手在再长也伸不到仙界去,对此晏琅你可有何看法?”
这本不该是问晏琅的问题,可元镜鸢还是问了。
并且在问出这话的第一时间,在场众人所想的不是反驳:问一个小辈有什么用。
而是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晏琅
试图从她口中听到一些远超他们打算的话。
晏琅没有让他们失望,微微颔首,“晚辈所修杀戮道,崇尚以杀止杀,既然有人想要杀我,我要做的,自然是先他一步,杀了他。”
她说罢弯眸一笑。
那张分外温柔的脸,被这一抹笑衬得格外诡异。
令人不寒而栗。
“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些?”梦寒反问。
他的语气并无恶意。
是替其他人问了出来。
堂堂出窍境修士当着他们一群大乘境的面说要先杀了那背后算计他们的仙。
这样的话语传出去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但他们在听晏琅说出这话时的口吻,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丝可笑。
反而有种她真的会这么做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才是最可怕的。
直到梦寒问出口的那句话,才让他们有了一种真实感。
那就是这样的做法太过异想天开。
晏琅笑着点头,“人总是要更异想天开一些,说不准就成功了,若是活得太实在的话,那人总是要死的,何不现在就去死呢?”
她并未否认梦寒的话,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做不到。
甚至、跃跃欲试的兴奋都快从语气中溢出。
面对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晏琅又道:“修仙之事本是逆天,斩仙、怎么不算逆天呢?”
一句话,众人豁然开朗。
上首的元镜鸢轻敲了敲扶手,眼中带着几分深思和赞许。
晏琅的胆识和魄力超出了她的预期。
哪怕她此刻境界尚低,可她的心性与决断力却远非在场众人可比。
“你的想法虽然大胆,但的确可行。”元镜鸢缓缓开口,声音沉而有力,“你既当着众位的面说得头头是道,想必早已有你的计划了吧?”
白芷玉想要拿走晏琅剑骨的开端发生在十几年前。
十几年里她定然有过无数次出击。
又造就无数次失败,这些失败或许刻骨铭心、惨痛异常。
以至于在葬龙台时会表露出如此强大的恨意。
元镜鸢一开口就将配合晏琅的路给她铺好。
接下来只需她说出自己的计划,那么一切将顺理成章。
“这十几年来白芷玉曾数度对我出手,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这也导致她幕后之人对她早已失望,从而在下界寻找了新的棋子,而这颗棋子想必诸位已经有所怀疑。”晏琅道。
此话一出,当即有人回应。
“是墨离。”
“顾万和秦静在发现问题之后就已经上报,还有仙境派来的仙使,也发现了一些异常,他因在葬龙台帮你一事导致家族传承法器破碎,现如今身负重伤,正在疗养。”
“你继续说便是。”
这些消息都是在众人齐聚云宫之后,由元镜鸢宣布出来的,在此之前这些消息完全由元镜鸢所掌控。
有关墨离的生平,也在这之后被众人所了解,对于他突然之间的崛起,认祖归宗,又参与九州大会。
再加上地裂中十几人共渡难关时的弯弯绕绕。
十几岁的墨离自以为他的种种演技都毫无破绽、成功消除了晏琅的疑心。
殊不知这样的画面落在众位活了上千年的人眼中,简直破绽百出、演技拙劣。
不用晏琅说他们也都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如今对这孩子而言,他出手救我于危难之中,或许我不会特别感激,但一定不会再怀疑他的用心,毕竟区别于屡次对我动手的白芷玉,他可以说从未做过对我不利的事情。”
“我想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还会继续维持着这种人设,等到我表现出绝对信任他的时候给予我沉重一击。”
杨胜已经听明白了晏琅的意思,追问道:“你想引他出手?那是要他得手,还是让他失手?”
“我要他以为他得手了,在他最为得意陷害我之时揭发他,让他发现从未得手过。”晏琅回答。
杨胜抖了下身子,抬手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希望诸位都不要表现出对他有所怀疑的迹象,我会以身为饵,引诱他一步步走入局中。”晏琅坦然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从重生步入修仙界时,她便清楚的知道凭借自己的本事和实力,是不足以在修仙界站稳脚跟的。
上一世从未接触到真正的仙盟,让她面对白芷玉的追捕下仍旧忌惮。
而这一世,她所忌惮的,都将成为她的助力。
“就算你让他计划失败,那幕后之人依旧可以再派人来这对你似乎并无益处。”
“是无益处,要不是白芷玉太没用,也轮不到墨离,既然墨离来了,就让他成为最后一个就好了。”
“你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揭发墨离那一刻起,这幕后之人就不会再有机会安插人在你身边了。”有人疑惑道。
晏琅点头,“因为墨离死的那一刻,九州也将迎来人魔大战,魔族入世是那人的最后一步棋,我会在那时彻底毁了这盘棋局,他需要做的不再是派人来杀我,而是等着我杀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