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绿与寒烟相视一怔。只可惜眼前的小丫头已经哭的几乎断气,哪有再去说话询问的空闲,只能将人小心扶起来哄着,等着前头召唤再说。
毫无防备间重临旧地,谢从安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树林,如同整个人被浸入了一片冷湖水底。
夏末秋初的风分明是暖寒交替的,偶尔一阵吹过,里头裹着日头的暖,绿野的凉,可是漫山遍野的沙沙声,仿佛在通知她将上一次留在此地的秘密全都送还了回来。
那时的她初来乍到,时不时就被困在了愧疚之中。想要用这重来的机会弥补前世的恋人,却又总会觉得对眼前人亏欠,纵使在心里无数次的说服自己,无论是哪一个郑合宜,终归是被救了出来,好生的娇养优待,不再吃苦受难,如此便好。哪知,贪心竟是种连自身都无法意识到的东西。
直到在忻城酒楼的那个冬末春初,病痛折磨得才刚逃出生天得自由的她几乎死去。一觉转醒,发觉自己还是活了下来,勉强着起来站在了窗边,望着原处那苍茫雪间连成了一片的天地,最终只剩了无声苦笑。
也许本就是该被雪埋了的。
到底还是控制不住的生出了盼望。
虽然能为了活命而四处躲藏,可笑那颗心却还是一直在原地傻傻等着,痴痴期盼着,只希望着能有什么被送归回来。
偶尔回想,会困惑于他是否也偶尔的记起自己,还是真的就如传说中那般已经恨极了她……若真是这样,那便不如当作谢从安已经死在了这一季的忻城春雪。
郑合宜寻出来时,一身红衣的谢从安站在一棵针叶稀松的树下,远远遥望着落日余晖。
眼前的这副画面美极了,却又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欲上前的脚步忽然顿住,他默默将手里攥着的那只玉石雕刻的兔子塞回了袖袋。
从前的她活泼爱闹,如今细细想来,竟然无法分辨真假。
昔日的她,说不清有几分是为了撒娇扮痴哄侯爷高兴,而真正的她是何种样子,竟连他这个日夜相处的人也说不清楚。
郑合宜攥紧了拳头,怎奈心中依旧酸涩难忍,记起早晨已经后悔了一路的事来。
的确是他不该。但是至今想来,他亦未能清楚,自己为何会忽然多出那样的一问:“松哥穿白也好看吗?”
她望着自己的眼睛里有着迷茫,似是在努力回想那个松哥穿白衣的样子。
他轰然间便忘记了什么叫做冷静自持,转身离去,偏又去了西苑,稀里糊涂的叫茗烟换下了那身衣裳。
她瞧见便是生气了吧。不然又何苦追来。
再望一眼不远处站着的人,郑合宜微微叹气。
可是,事已至此,那个松哥究竟是谁?
压住逐渐爬升的怒火,他朝着谢从安的方向走去。
“夫人该回去了。此处夜冷,蚊虫等等便起,我叫……”
伸去拉人的手猛然捉了个空。
郑合宜怔怔看去,才发觉对方不知何时挪远了几步。
“你……还在生气?”
他收回手来,问的低声艰涩,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陌生的羞耻感。
那个还在专注看落日的人忽然转头一笑,“生什么气?”说罢转身往回走出几步,突然又站住了,回过头来正经八百的道:“松哥穿绿好看。孔雀绿,配蜜蜡黄,手把折扇,也是风流俊俏又可爱的。”语罢歪头笑了笑,仿佛已经想起了那人的样子,还在回味。
郑合宜一瞬间重回年少。
那颗经历起落已如死灰的心,竟然又找回了当年的冲动。
那时与师父在江湖游历,他也曾为着听闻的英雄事迹嗟叹愤慨。只是这久远的感触让人不明所以,索性只是克制着,远远跟在其后目送她回到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