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计簿
乡分为都乡、离乡。
都乡的治所,往往在县城中。
离乡,县城以外的乡,称离乡。
一些大离乡有城郭,称乡名加上城。
平山乡是一个大离乡,有一座名为平山城的治所。
大乡之长是有秩啬夫,简称有秩。
小乡之长是啬夫。
有秩、啬夫有副手,称佐,也称乡佐。
也应当有乡史,负责文书。
乡下有亭、里,亭之长称作亭长,里之长称里吏。
后鸣(4:30~5:15),天色还没亮,一行六人骑着河西马,正在前往平山乡小城的路上。
郭解、莽通、虫皇柔、安国少季、颜异、苏嘉六人一起前往平山乡,搜寻苏嘉的妻姚姬下落,上计掾史需要留下一人处理公务,就把苏建留在了官寺。
义纵依旧是最为重要的后手,按照约定的时间,请求贼曹尹齐一起前往平山乡。
郭解骑着河西马,手持辔绳,沉声嘱咐着众人。
“二三子记住了,这趟巡行一定要隐蔽,到了平山乡就要用布巾遮面,切记,你我都是颜异的儒生弟子,跟在颜异身边效仿孔子周游,不能被北道姚氏发现真实身份,至少不能在找到姚姬以前,被人看出端倪,避免北道姚氏的人铤而走险,杀了姚姬。”
苏嘉心中一紧。
他很清楚吃绝户的姚有秩,干的出来杀害姚姬的恶行。
姚有秩只要杀了姚姬,就能彻底吞下季弟留的田产。
郭解骑着河西马奔腾在驰道上,盯着平山乡的放心,思绪凝重。
北道姚氏的族长姚有秩,胆敢吃绝户,还是亲侄女姚姬的绝户,这人就毫无底线可言,为了掩盖罪行,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就怕姚有秩杀了姚姬!
上回抄家了一姓豪强,利用了虫皇柔宾客的身份,一直借助宾客来掩盖真实身份,早晚会被人揭穿。
这一次有了颜子的十世孙颜异,又有了一层掩盖身份的马甲,借助颜异的弟子,混淆视听,弟子和宾客混着用,就不用担心遭人揭穿了。
苏嘉忐忑的说道:“恩师,前些天抓了姚有秩的儿子姚路人,还有几名姚氏族人,会不会引起姚有秩的不满,谋.谋害了姚姬”
“无需担心。”
郭解看出了弟子苏嘉的不安,宽慰道:“姚有秩不知道儿子死在了虎穴,谎称抓进了东市狱,换成别的狱还有可能买通狱小史打听消息,东市狱的狱小史全都念着为师的恩情,不会走漏任何消息。姚有秩急的上火,正在想办法疏通关系,找人救出来姚路人,没有闲心谋害了姚姬。”
“这就好。”
苏嘉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心神不宁,恨不得插上一双羽翼飞到平山乡。
他咬牙道:“姚姬如果有半点的闪失,我亲手把姚有秩做出人彘,尝尽了各种暴秦酷刑,再让姚有秩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到那时,我也不会苟活,自尽在姚姬的坟前。”
颜异的家境殷实,从小就在操练骑术,练就了精湛的骑术,骑在马上比起虫皇柔还要平稳。
他一直在观察着聚拢在郭解身边的几人。
最让颜异看重的人就是苏嘉了。
也看上了苏嘉。
只可惜已经拜了郭解当做恩师。
不然,动了招收门生弟子心思的颜异,就会主动收下苏嘉做门生。
郭解看了一眼苏嘉,若有所思。
独尊儒术是以后的大势所趋,儒学的地位飙升,颜子的地位也跟着急剧增高,如果苏嘉拜了颜异为师,对于苏嘉来说是一件好事。
郭解做他的武师。
颜异做他的文师。
前提是苏嘉愿意,不过以苏嘉的性子,多半不会同意。
郭解看着紧紧跟在身后的小尾巴苏嘉,哑然失笑,心中的凝重驱散了不少。
“加快马速,尽快在早餔(12:45~13:30)抵达了槐里县,调转方向前往槐里县的平山乡,查清楚家产五百万以上的豪强姚氏,到底隐瞒了多少五算!”
20:15到21:00的时间段,在西汉被称作人定,意思是此时里民已经停止活动,准备休息,所有的乡里趋于安静。
平山乡的小城已经关闭大门,关门的时间不固定,通常是在黄昏左右关门,最迟在天黑以前必须关闭大门,防止群盗的突袭。
乡的治所,有夯土墙,有坚实大门,门内有塾。
塾,大门左右两边的堂屋。
再往前,是庭,庭中有厅。
乡厅是前堂后寝的结构,前堂为办公区,后寝为生活区,设有官舍。
官舍内,点燃了连枝灯,姚有秩还没有歇息,急躁的走来走去,时不时看向门外。
就在姚有秩逐渐不耐烦,一道布复袍身影出现在官舍,左右看了看,瞧见四周没人,走进了官舍。
“如何了”
姚有秩瞧见仲弟姚乡佐走进来,焦躁的询问道:“呈交给槐里县的计簿带来了吗”
“哈哈,不过是一件小事,兄长不用这么着急。”
姚乡佐是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黑脸长须,穿着一件市价一千四百钱的布复袍,手中拿着几卷木牍,身上还有一股酒味。
姚有秩闻到了酒气,大为愠怒:“说过多少次,涉及到我交给你的要事,不能喝酒!你偏是不听,不然,天黑以前就能回到乡治所,哪里还用等到人定,早就火烧了计簿。”
喝酒误事。
仲弟姚乡佐在去年的一次上计中,喝多了,误把北道姚氏隐瞒的数十名细君年龄,如数报了上去。
全是缴纳五算的族中细君。
如果不是槐里县负责整理文书的录事吏是姚氏族人,今天专门告假回家,说出了计簿的错漏。
姚有秩还被蒙在鼓里。
他今天专门把所有族人叫回来,从新写了计簿,准备让录事史带回去,替换了县官寺原来的计簿。
不过,旧的计簿需要拿回来。
姚有秩就安排了姚乡佐前往县官寺,买通了县主簿,带回来旧的计簿。
谁料,姚乡佐又喝酒了。
姚有秩的双目喷火,盯着醉醺醺的姚乡佐,恨不得拿着荆条狠狠的笞他一顿。
“不喝酒,宴飨县主簿,哪能拿回来计簿。”
姚乡佐注意到兄长的眼神,心中一颤,赶紧狡辩:“我找到县主簿说出买走计簿,县主簿不停的推脱,始终不肯松口,最后还是去了一趟市肆,灌醉了他,方能拿回来计簿。”
他是个酒徒,整日不思劳作,窝在乡治所的弹室酗酒。
这趟前往槐里县买通县主簿,姚乡佐早就拿到了计簿,非要拉着县主簿去市肆喝酒。
因为,姚乡佐离开平山乡以前,姚有秩说了,一切的销都是族中掏钱。
姚乡佐难得逮到一个喝酒不掏钱的机会,拉着县主簿往死里喝,从下午一直拖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