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心悦疑惑地向身边的龙飞小声问：“龙飞哥哥，为什么这个爷爷能看到九儿姐姐？”
龙飞小声解释道：“将死之人会打开阴眼，就能看见鬼魂了。”
“原来如此。”赵心悦若有所思地说，“哎，他们要是能早点相见就好了。”
龙飞小声笑道：“说起来他们说不定还得感谢你呢。如果没有你那件事，萧九儿就会永远被困在幽河村的那副棺材里，你说呢？”
赵心悦轻哼了一声，说：“不准再提以前的事情了。”
“好了好了，不说话了。别打扰他们最后的时间。”
这个时候，明明身体的所有机能都趋近于完全停止的曾阿牛竟然开口说话了：“帮我，把床，升，起来吧。”
萧九儿还在疑惑怎么把床升起来，龙飞已经走到了床边，按住了将床头抬高的按钮。随着床头缓缓抬高，曾阿牛也从平躺的姿势慢慢坐了起来。
曾阿牛看到龙飞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便释怀地笑了笑，轻声问道：“年轻人，能不能，帮我，换下衣服？”
龙飞点点头，问道：“前辈，您的衣服在哪里？”
曾阿牛缓缓抬起手指向了靠在墙上的一个衣柜。龙飞立刻走过去打开了衣柜，只见里面挂着一件灰色的西装套装。这套西装看起来非常旧，但依然完整且干净，甚至都没有脱线。
龙飞将西装从衣架上拿下后走到了曾阿牛身边，而曾阿牛转头对萧九儿笑着说：“老天，保佑。让我，还能见到，你。我，还欠你，一个婚礼。现在，我们可以，成婚了。”
此情此景，只引得龙飞内心无限感慨，他将赵心悦招呼到身边一起帮助老人换衣服。
在看清赵心悦样貌的时候，曾阿牛又愣了一下，随即对萧九儿说：“这个姑娘，好像，你啊。”
萧九儿流着泪笑道：“是啊，这个男子也很像你呢。”
由于老人身上到处都插着输液管和监护仪，龙飞和赵心悦笨手笨脚地费了老大劲才把他的病号服脱了下来。当看到曾阿牛身上那些枪炮和刺刀留下的疤痕时，萧九儿心疼地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来。
听到萧九儿的哭声，曾阿牛立刻向她缓缓伸出了手，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握住了她的手！没有穿体而过！感受到爱人的触摸，萧九儿立刻用双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流着泪对他笑了起来。
龙飞在内心叹了口气，他在超调局的资料上看到过，人类只有在即将死亡的前一刻才能触碰到没有实体的鬼魂。换言之，曾阿牛老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和赵心悦立刻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可即便如此，他俩也花了足足十分钟才给曾阿牛穿好衣服。当他俩掀开被子准备给老人换裤子时，却发现曾阿牛早已没有双腿了。
看到这一幕的萧九儿哭得更厉害了，而曾阿牛则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宠溺地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嘴里还轻轻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赵心悦为难地看了一眼龙飞，问道：“这怎么办？”
龙飞接过裤子，轻轻穿在了曾阿牛老人仅剩的两条大腿根上，缓缓说道：“人走时有裤子，投胎时才能变回一个完整的人。”
当他们为曾阿牛换好衣服后，萧九儿轻轻离开了他的怀抱，随后她的身上泛起一道白光。待光芒散去，她竟然换上了那身当年已变成碎片的婚纱。
看见她穿婚纱的样子，曾阿牛原本已经浑浊不清的眼睛立刻爆发出了一道明亮的光，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龙飞更难过了——回光返照来了。
萧九儿缓缓走到了曾阿牛的身边，而曾阿牛则微笑着缓缓伸手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老旧的红色小盒子。看见这个盒子，萧九儿微笑着流泪问道：“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它？”
曾阿牛笑着说：“不曾，离身，过。”
一旁的赵心悦红着眼轻声说：“哎，这时候要有个神父在就更好了。”
正说着，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陆寒穿着一身神父长袍走了进来，手里竟然还像模像样地拿着一本圣经。
看到陆寒以这副好似spy的打扮登场，龙飞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就连哭得梨花带雨的萧九儿在看见陆寒的这副模样时也不自觉地笑了几声。
平常冷冰冰的陆寒在面对萧九儿的事情时虽然生气，但他心底里还是同情他们的，也是愿意为他们做点什么的。只是，陆寒是如何得知他们需要神父的这件事，龙飞就无从知晓啦。
陆寒进门后整理了一下长袍和发型，然后走到了萧九儿和曾阿牛面前，而一旁的龙飞和赵心悦则很自觉地退到了门口站好。
“神父，麻烦你了。”曾阿牛笑了笑说，“请，尽快。”
陆寒发现，曾阿牛刚刚还红润着的脸色已经开始慢慢泛白了——他明白，老人坚持不了多久了。
于是他立刻打开圣经开始说词：“今天我们在这里共同参加和鉴证曾阿牛先生和萧九儿女士的婚礼，如果有人反对，请现在提出，否则请永远祝福他们。”
顿了一下，他微微转身面向曾阿牛问道：“曾阿牛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娶萧九儿女士为妻，无论疾病健康，富贵贫穷，永远爱她、照顾她、心疼她，和她相伴一生？”
曾阿牛的脸色已经开始由苍白慢慢变黑了，一旁的监护仪也发出了“滴滴滴”的警报声。他气喘吁吁地说：“我、我愿意。”
陆寒又转身面向萧九儿，加快了语速问：“萧九儿女士，请问你是否愿意嫁给曾阿牛先生，无论疾病健康，富贵贫穷，永远爱他、照顾他、心疼他，和他相伴一生？”
萧九儿紧紧挽着曾阿牛的手臂，泪流满面地说：“我愿意。”
陆寒说：“请新郎为新娘戴上代表誓言的戒指。”
曾阿牛颤颤巍巍地打开那个红色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早已氧化变黑的戒指。他缓缓掏出戒指，用另一只手托起萧九儿的手掌，轻轻地将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陆寒接着说：“现在，请新郎亲吻你的新娘。”
二人双手互相拉着，头缓缓地靠近彼此。
可就在双唇接触的前一刻，曾阿牛却微微一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手臂也无力地从萧九儿的手中滑落。床边的监护仪上代表心跳的线已经变成了直线——他去世了。
萧九儿用力支撑起爱人的遗体，轻声道：“老公，我爱你。”
接着，她轻轻地吻在了曾阿牛已经发黑的嘴唇上。
陆寒缓缓合上了圣经，轻声说：“我宣布，曾阿牛先生与萧九儿女士的婚礼仪式圆满成功，二人结为夫妇，永结同心，白首不离。阿门。”
他的话音刚落，萧九儿和曾阿牛的身上突然同时炸起一道巨大的白光，刺眼的光芒让房间里的三人立刻闭上了眼睛并抬起手臂遮挡。
过了好一会儿，光芒才渐渐淡去。当三人睁开眼睛时，竟然看见——
穿着笔挺军装的年轻的曾阿牛骑在一匹白色骏马的背上，而坐在他身前被他宠溺地抱在怀里的是穿着雪白婚纱、戴着结婚戒指、满脸幸福的萧九儿。二人轻轻地飘在病床旁的窗户边。
萧九儿幸福地问：“阿牛哥，我们现在去哪？”
曾阿牛一挥手里的马鞭，坏笑道：“婚礼都办完了，当然是送入洞房了。哈哈哈哈！”
萧九儿红着脸，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胸膛，娇滴滴地说：“讨厌，又欺负人家。”
她歪头看着龙飞三人说：“龙飞，萧晴，陆处长，谢谢你们。”
曾阿牛也回头看向他们说：“多谢了，年轻的人们！国家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陆寒脱掉神父长袍，然后立刻立正，抬头看着曾阿牛大声道：“是！向为国付出的前辈先烈，敬礼！”
陆寒和龙飞同时对曾阿牛敬了个礼，马背上的曾阿牛一只手抱着怀里的萧九儿，另一只手抓着马鞭对他们回了个礼。
萧九儿紧紧抱着曾阿牛，语气惶恐地说：“阿牛哥，我做了坏事，我……我有点害怕去
“不怕！”曾阿牛放肆地笑道：“今天就算阎王爷来了，我也不会让他碰你一根手指头！谁敢欺负我的九妹，我手里的这把枪可不会答应！哈哈哈哈！”
萧九儿幸福地紧抱着他，笑道：“阿牛哥，你可得好好和说说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曾阿牛用马鞭狠抽了一下马屁股，骏马发出一声嘶吼，站了起来。曾阿牛非常潇洒地大声笑道：“好！哈哈哈哈！出发吧！”
房间里的三人向他们缓缓挥手，陆寒笑着对他喊道：“前辈，代我们向他其他先烈们问好！”
“没问题！记得把我们葬在一起啊小朋友们！哈哈哈哈！”
接着，二人化作一团轻烟，消失了。
待房间内重新归于平静，三人才发现，曾阿牛的遗体已经软软地斜躺在了床边。
陆寒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对龙飞和赵心悦说：“曾阿牛一生都未曾娶妻，膝下也没有子嗣，或许冥冥中他也在等着这一天吧。哎。我们走吧，剩下的事情后勤处会处理的。”
二人点点头，赵心悦便先跟随陆寒走出了病房。
龙飞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先将曾阿牛的病床放平，然后将他的遗体扶正，为他盖好了被子。最后，他向遗体敬了个礼，轻声道：“曾阿牛前辈，请放心吧，这个国家的未来，由我们来守护。”
临走时，龙飞打开了窗帘，让温暖的阳光洒遍整个房间，接着他关上了灯，然后缓缓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他仿佛听见了曾阿牛的声音：
“好好照顾萧晴，不要重复我们的悲剧。”
（未完待续）